“喏。”曾書書随手一指,隻見那邊的粗樹下綁着一個昏迷的怪物,長着魚頭人身全身覆蓋鱗片,模樣甚是怪異駭人。
“不是魔教探子,嚴格來說,顯然,十有八九都不屬于人族——青岚說可能是變異了導緻頭和屁股長反的鲛人,不過沒人信就是了。”
曾書書笑得沒正形說完這句,忽然放輕了聲音,接下來用隻有蕭逸才一人才能聽清的音量道:“青岚檢查過,那東西是南疆十萬大山的魚人族,但沒法向另外兩派解釋我們怎麼得知怕徒增猜疑,就暫時沒公開,等師兄定奪。”
在旁人看來,蕭逸才的沉默可以理解成被曾書書那句不成體統的腦袋屁股長反無語到沒法回話,後者很快又恢複了正常音量,開始講述他們怎麼抓到這個怪物:
此事說來話長,起初的确是曾書書發覺水澤中有墨沼鳅蹤迹,一時興奮饞性大發,便飛快折返撺掇葉青岚倆人一起去搞事情,誰知等回到原處,原本總能瞧見遊魚躍出水面捕食蚊蟲的池沼竟一片死寂,唯見許多被咬一口的殘缺魚屍漂浮,明顯不是正常的天敵捕獵現象,咬死又不吃,純粹糟踐糧食。
正在兩人驚怒交加拳頭硬了之時,忽見水波翻湧幾尾墨沼鳅倉皇逃竄,水下分明有什麼東西在追逐,眼見又幾條魚被咬得翻白浮起,二人怒不可遏忍無可忍,軒轅劍氣與整整一大把引雷符同時劈入水中——
……随後,待雷光劍芒都散去,随大量身軀完好的墨沼鳅一同浮上水面的,便是這魚首人身的怪物。但好在雷電與劍氣都未專門沖着池中遊魚,那些墨沼鳅也皮厚頑強,隻是遭波及電暈并未全部喪命,剩下的數量也不至于就此斷子絕孫,免去瀕危物種繁衍地又絕迹一處的杯具。
“書上說墨沼鳅做成魚脍生食才是一絕,可惜青岚死活不讓,說什麼淡水魚有寄生蟲啥的,反倒是把生魚肉喂給那隻魚頭怪物試毒了——其實不試也沒什麼,它既然敢咬,就多半說明沒毒。”
曾書書萬般可惜轉身去望那隻蒸騰水汽的大鍋,吸了吸鼻子又露出釋然笑容:“不過這樣聞着也挺香的,或許古人那是舍不得放許多辛辣調料,才未記載這種做法?”
别說,他猜的未必沒一定道理,辣椒作為外來作物在中土可極為稀罕一般人接觸不到,本土用于辛辣調味的茱萸、椒和姜卻也不便宜,别說凡人百姓,就算是他們修士也從未見過一袋又一袋底料這麼框框往鍋裡倒,别說燙個本就肉質上佳的魚,就這湯底,估計煮皮鞋都不會難吃……
不多時,除了避嫌躲遠的天音寺僧人,剩下兩派圍坐在一起美美吃上了水煮魚,皆是贊不絕口頻頻點頭,魚肉入腹使丹田微微溫熱、似有少許靈力注入經絡的感受亦讓衆人驚喜不已,而等到填飽肚子,就有人又開始找茬了。
從李洵的視角,他既沒參與收拾也沒參與烹饪,這才是真·啥也不幹腆着臉來吃,也就根本不知道這些魚從捕捉到煮熟全少不了葉青岚的貢獻,簡單吃幾口便找到機會指點江山,用木枝削成的細筷一根根拔着藏在晶瑩肉片中間的小刺,忽皺了皺眉,意有所指悠然道:“這魚倒是好魚,隻可惜刺略多了些,正如貴派人才輩出各領風騷,卻中間藏了渾水摸魚之輩,顯得美中不足了。”
曾書書“嘶”一聲放下碗,“你tm又開始了是吧”一句話幾乎就明晃晃寫在臉上,林驚羽漠然擡眼一掃,松開筷子把右手放到膝上——旁邊兩寸就是斬龍劍,還有好幾個人都面露嫌棄瞪着這個在人家吃得正香時挑事添堵的家夥,作為被内涵了的正主,葉青岚的反應卻最淡定,“哦”了一聲随意回答:“那不正好跟你絕配,你不最會挑刺了嗎?”
李洵臉色一青,葉青岚忽又作恍然大悟狀:“噢,我懂了,李師兄這是在考考我是吧,上聯是‘魚是好魚,就是刺多’的話,結合我近來這些日的體悟——比如好好呆着總能聽到奇怪的聲音,倒能答個下聯……”
她笑眯眯說道:“狗是好狗,就是愛叫。”
曾書書雙肩一抖,下巴差點砸碗裡:“——噗!”
他真的超想放肆狂笑,但考慮到蕭逸才去和天音寺的人研究那隻魚人怪物不在這裡,眼看到李洵馬上要爆發那張憤怒到幾分扭曲的臉,不想有人在這裡掀翻了鍋的曾書書趕緊站起來表面打圓場實則偏心眼子偏到姥姥家,還不忘順帶手藏在身後拍了一下林驚羽的肩,示意他那隻不動聲色握在劍柄的手松開,嬉皮笑臉道:“哎呀,李師兄莫氣莫氣,我師妹開個玩笑看你還認真了,再說師兄有所不知,我們風回峰是這樣的,越毒舌在本脈地位就越高,我們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是要洗洗嘴巴,免得不小心舔到昨一晚上分泌的毒液,把自己毒死了呢,嘻嘻。”
他邊說話邊往前走,等确定了把鍋護在身後就瞬間原形畢露嘴巴賤起來開始火上澆油,惹得李洵大怒中攥斷了手中木筷一躍而起,右袖無風自鼓隐有光芒閃動,正是法寶九陽尺祭出的前兆:“你們青雲門簡直不可理喻——”
“李師兄。”
這竟是真要動手的預兆,衆人皆變色做出反應,而本等這一刻許久、早就想越衆而出的林驚羽偏偏那位置讓曾書書擋得嚴實影響發揮,最後竟是一道清冷冰寒的女聲凜然響起,随之改變的,還有李洵那上一秒還狂妄尤甚、卻在看清是誰走出來與他針鋒相對時面色陡然蒼白,寫滿了不敢置信。
“陸師妹,你的同門蠻不講理欺我辱我,你為何——”
李洵心神大震驚愕失色,陸師妹不是早已看這群葉青岚和她舔狗一般的追随者們不順眼,她分明那麼清傲絕塵的一個人,為什麼此刻連她也要回護姓葉的?!
“欺你辱你?”
大約是食物味道辛辣所緻,陸雪琪的唇色比之前添了一分紅潤,平日不施粉黛都已是絕美,此刻唇上泛起的一抹绯色更顯其清豔不可方物,看得李洵目不轉睛根本舍不得眨眼,但與之截然相反的卻是她堪比凝結成霜的冰冷目光,其中鄙夷呼之欲出像看到什麼地上的穢物:
“欺辱之說,未免可笑,這些時日分明隻見李師兄屢次糾纏言語不敬我青雲同門師妹,方才也是你先行挑釁又後惱羞成怒,倘若當真對青雲門這般不滿,不如讓我來領教焚香谷的高招。”
說罷,天琊劍在鞘中呼應主人心意嗡鳴一聲,陸雪琪周身帶着凜然寒意踏前一步,直視李洵瞳孔地震的雙眼。
——又是這樣!怎麼又是“領教焚香谷的高招”!
李洵拼命思考到頭痛欲裂也想不通,怎麼偏偏是這名叫他十年前就一見傾心巴不得掏心掏肺對她好的女子,卻每次都非要跟他打架啊!
當年初見,他與那個叫齊昊的略有口角摩擦,就是陸雪琪攔下齊昊自己站出來要與他對決——退一步就算那次是他年輕氣盛說話難聽好了,可這次自己明明是為了她出口惡氣去煞一煞那仗着家世顯赫肆意非為姓葉的威風,為什麼,為什麼陸師妹還是要跳出來與他作對??
等等,莫非……
陸雪琪說出的每一個字反複在李洵頭腦中回蕩,電光火石之間,他竟福至心靈推測出一個答案:
陸師妹說的是,“對青雲門不滿”……而現在回想起來,也正是他說了“你們青雲門不可理喻”之後她才執劍站起,也就是說……
陸師妹為姓葉的出頭,并不是因為那是背景深厚的葉青岚,而是因為她是“青雲的同門師妹”,陸師妹真正在乎的隻有師門顔面而非具體某個人,想來青雲門在她心中地位定是無可比拟的重要,極為崇敬而絕不違逆……
……
……這樣的話,他,好像,有主意了。
“陸師妹教訓的是,在下自當謹記于心。”
陸雪琪:……?
連她都微露詫異之色看着李洵突然大變臉,上一秒還氣急敗壞這一秒居然又滿面春風了起來,跟想到什麼開心事似的舒眉展目心甘情願道完歉,然後就背着手一派潇灑轉身離開。
陸雪琪:“……”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有種惡寒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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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李洵這種自己追不上人家從門派施壓想強娶的舉動,md跟大學裡壓根女生不知情的情況下去宿舍樓下擺蠟燭陣公開表白有什麼區别,還不是想借不明真相群衆施壓想讓女方抹不開臉就範,純惡心人,什麼周鑫行為,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