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濕巾收好後,姜思鹭再度擡頭,問他:“你待會兒還有别的事嗎?”
段一柯想了想,搖頭。
“好欸,”她說,“那一會兒,我們一起回去看看學校吧。”
“看學校?”
“嗯,我昨天路過了,”她說,“離這裡也就幾站地鐵,忽然想回去看看。”
段一柯看了下她來的方向。
“那你和同學——”
“我們還有半小時就散了,”姜思鹭急忙說,怕他看到顧沖他們似的移動了下腳步,“你樓下等會我,我散了就去找你。”
段一柯想了幾秒,簡短地說了聲“成”。
目送他走遠後,姜思鹭才敢往顧沖他們聚餐的包廂走。
走到門口時,忽見“德藝雙馨”的孟琮孟老師,站在門口,望着段一柯消失的自動扶梯,若有所思。
“孟老師。”姜思鹭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孟琮似乎也是為逃避社交溜出來的,兩人視線一對,頓生同病相憐之感。喝了口茶後,孟琮指了下自動扶梯,問:“你朋友?”
“嗯。”
“氣質不錯。”
姜思鹭愣了愣,腦海中有光一閃而過。
她一下也不社恐了,演技飙升,語氣拿捏着,既炫耀又不刻意:“确實确實,他是個演員,上戲畢業的。”
“上戲?”孟琮詫異,“這種外形,又是科班出身,怎麼在圈子裡一點姓名沒有?我看這小夥子,電影臉,很有故事感。”
姜思鹭像聽到誇自己似的:“是的是的,長得确實好看。”
“不隻是好看,電影臉你懂嗎?”孟琮舉起手,和他比劃着,有種與年齡脫節的活潑,“就是攝像機從任何一個角度拉特寫,都是完美的。他這氣質很少見,之前我見過一個女演員,和他很像。是我們那個年代的,你可能不太認識,叫祁水……”
姜思鹭回過頭。
“祁水?”她反問,“他媽媽就是祁水。”
孟琮愣住了。
半晌,他再度望向段一柯消失的方向,眼神變得若有所思。
“他就是祁水的兒子?怪不得……”
“孟老師?”姜思鹭追問道,“您見過祁水嗎?”
孟琮回過神。
“算是……算是見過吧,”他的神色略顯遮掩,“一面之緣,一面之緣。”
半小時後,飯局按時結束。
顧沖在臨走前又找到姜思鹭,小辮子甩得飛快,反複叮囑她:“你下本書給我啊,給我拍,聽見沒?不許再去招惹别的導演!”
姜思鹭打着馬虎眼:“我還沒寫呢,我先寫出來……”
人群四散,做演員的紛紛戴上口罩墨鏡,制片、導演倒是可以保持自如。姜思鹭避開大部隊,步行下樓,在門口看到了等着他的段一柯。
她用雙手的食指和中指搭出一個框,框起段一柯,口中喃喃有詞:“這就是電影臉,電影臉你懂嗎?就是攝像機從任何一個角度拉特寫,都是完美的。”
框中,段一柯蓦然回頭,看到了她。
“大家看下這個回頭,”姜思鹭繼續自言自語,“沒有打光,沒有化妝,沒有濾鏡,就是這麼自然,就是這種渾然天成的感覺,請攝像機再拉近一點——”
“姜思鹭?”段一柯挑起眉毛,“你自言自語什麼呢?”
她趕忙收回手。
過去的時候,段一柯已經叫好車了。
北京的冬天比上海更冷,隻是從商場大門到路邊的一段路,就凍得姜思鹭鼻尖發紅。兩人前後上了座椅,沒開出去一會,姜思鹭想起什麼似的問:“你多久沒回去過了?”
“五年了吧,”段一柯說,“大二的時候,還回去過一次。”
“我也是大二回去的!”姜思鹭說,咽掉了後半句“特意去光榮榜上拍你照片”。
“是麼?”段一柯應道,“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天,可惜沒碰到。”
姜思鹭眨了眨眼。
可惜沒碰到?
她因為這話莫名高興起來。
這股高興持續到兩人抵達校門口。
熟悉的伸縮鐵門,熟悉的傳達室,和熟悉但漆上不同顔色的國際樓。姜思鹭站到校門口,手拽着鐵門,朝保安叔叔喊:
“哎——叔叔,我倆是學校的畢業生,能進學校看下嗎?”
保安叔叔叼着牙簽,溜溜達達走過來。
“畢業生?”他反問,“那叫你們老師來接下。”
“這大元旦的,”姜思鹭挂上苦笑,“哪有老師啊。”
“那不給進。”
“别吧,叔叔,”姜思鹭小跑着到離保安更近的地方,腳踩着鐵門底部,身子往鐵門上一趴,“我們真是這兒畢業的,好不容易回來一趟。”
“那不行,”保安義正言辭地搖頭,“現在放元旦呢,學校你想進就進啊?再說了,你說你是這兒畢業生你就是?你學生證呢?”
“我都畢業七八年了,上哪找學生證去啊?”
“那畢業證書也行。”
“畢業證書我也沒拿着啊,”姜思鹭摸出手機看了看,再擡頭,語氣有點不抱希望了,“掃描也不在這個手機裡。叔叔,我倆真是這學校畢業的,下次再過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保安歎氣。
“小姑娘,不是我不讓你進。你說你在這讀過書,總得有點證據吧?你們倆人起碼——”
“叔叔,”段一柯忽然開口了,“是不是我倆隻要有一個能證明自己是K中畢業的,你就放我們進去啊?”
保安“嗯”了一聲。
“那我行啊。”
保安轉過頭,盯着他。
段一柯往前走了一步,撐住鐵門,左手指向校門口矗立的光榮榜。
“那邊,左數第二排,有張照片。”
“您看看。”
“是不是長得,和我還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