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撓了撓頭，從她語氣裡聽出了幾分不對勁：“在家啊，我今天剛出完一個任務……”

話沒說完，顧悅已經摘下了眼鏡，輕聲打斷了他。

“給你一小時，過來收尾。”

虎子條件反射道：“是。”

沒等他再說話，顧悅已經挂斷了電話。

她不動聲色加快了腳步，像一隻遊蕩在白日裡的幽靈，拐過某個街角後，悄無聲息鑽進了一家服裝店。

不到十秒，又以一副全然不同的面孔鑽了出來。

從頭到尾，站在門口微笑着迎來送往的服裝店店員，對她的出現和離開都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

就好像……根本沒有看到這個人一樣。

顧悅匆匆從街邊店面的窗邊走過，偶然一瞥，看見櫥窗反射出的光影中，自己赫然已經完全變了個模樣。

校服已經被收進書包，變成了一身米色風衣，内搭白色短袖、修身長褲，配一雙馬丁靴。

馬尾編成辮子綴在腰間，面容牢牢隐藏在白色的運動帽之下。

除了肩上那隻黑色的書包，沒有任何一點，能讓人聯系到剛剛那個毫無存在感的女孩。

……

“你們搞快點！磨磨蹭蹭的！”

“來了！”

陡峭偏僻的山路上，共三男兩女五個人，一人背着一個登山包。

正杵着根撿來的木棍當拐杖，艱難前行着。

隻有一個女生與衆不同。

她走在最前方，雖然同樣滿頭大汗，卻一臉興奮，正興緻勃勃地轉過頭，催促自己同行的幾個夥伴。

她特意放學後換了一身休閑運動裝，露出來的胳膊和小腿白嫩修長。

腳上球鞋側面露出來的logo足以看出這雙鞋是國際最新款大牌聯名設計，此時已經沾滿了髒污的泥土。她卻滿不在乎。

一身潮牌，手腕上還串着好幾個金手鍊，胳膊上甚至紋了紋身——青龍白虎大黑蛇……樣樣都有，兩邊耳朵更是打滿了耳洞。

轉頭時反着光，耳垂上都是耳釘和耳墜。

身後的長發梳成了幾條辮子，染了寡淡卻很顯白的霧霾藍，夾着好幾個五顔六色花裡胡哨的發卡。

雖然還是好看，卻格外顯眼了些。

一眼看去，就是一個實打實的不良少女。

正是沈佳佳。

幾個男生見她轉頭，看呆了兩秒，又對視一眼。

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可惜”兩個字。

可惜了，長這麼一張好臉，學習不好，腦子也不好。

那邊的“不良少女”還在催促着：“不是說好天黑之前要吃完晚飯的嗎？一會兒還要搭帳篷呢，天黑了就看不清了！你們快點！”

“怕什麼，我們又不是沒有手電筒。”跟她一起來的另一名女生支着膝蓋喘氣，聞言扇着風吐槽道。

“早知道這山這麼高，要爬這麼久，就周末再來了。”

“冒險本身就是一件充滿意料之外的事！”

不良少女卻甩了甩自己的滿頭長辮子，有點不滿，中氣十足地反駁了一句。

随即又看向幾個男生，疑惑道，“你們不是都說自己是跆拳道二級紅帶嗎？怎麼這才爬個山就受不了了？”

男生們紛紛汗顔，打着哈哈正要說話。

旁邊累得直喘氣的女生扯了扯沈佳佳的衣袖：“佳佳，要不歇會兒吧，就在這兒紮營不行嗎？我實在是走不動了。”

沈佳佳皺了皺眉，其實并不是很樂意。

但看幾人似乎都累了，隻得悶聲道：“好吧。”

幾個男生立刻松了口氣，按沈佳佳的囑咐就近找了一處平坦的地方，放下背上的包，就地紮營。

登山包都是沈佳佳央求家裡的人幫忙準備的，王四翻了半天，見裡面真是什麼都有，樣樣齊全，忍不住道：

“想不到沈佳佳看起來大小姐脾氣，對這種事還挺有經驗。”

沈佳佳離得不遠，耳朵又尖，當即就聽見了，不滿道：“你什麼意思，再說一遍！誰大小姐脾氣了？”

王四吓了一跳，立刻也不像慣着對方了：“又不是罵人，突然這麼生氣幹什麼……這還不是大小姐脾氣？”

沈佳佳本來隻有三分火，都要被他這話激出十分火來了，扔下手裡紮營的工具就站了起來，冷冷道：“吃着我沈家的食物，用着我沈家的東西，還好意思對我挑三揀四！”

“誰願意用你的東西了！”

王四也大聲起來：“要不是你眼巴巴地求着我們，你看誰願意陪你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真是有點小錢就把自己當根蒜了，還天天做夢要拯救世界呢！”

“要我說啊，你個女孩子家家的，就應該回去當你的城堡公主，就算要拯救世界，那也是男人們的事，跟你有什麼關系！”

沈佳佳氣得七竅生煙，偏偏她從小就被衆星捧月，根本不會吵架，翻來覆去也就一句：

“明明是你們自己說自己跆拳道練得很好，也喜歡冒險，我才帶你們來的！”

“好了佳佳，”女生劉慧在旁邊拉架，小聲道，“真惹了他們，萬一他們晚上不管我們了怎麼辦？而且……”

她頓了頓：“你不覺得，今天天黑得太快了嗎？”

沈佳佳頓了下，按劉慧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見剛剛還有大半夕陽的天幕，此時已經被黑暗吞噬殆盡。

所謂夏日晝長夜短，此時雖然臨近十月，但按天氣來看，仍然算是夏天。

他們六點鐘放的學，現在也才近七點。

天卻已經完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