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佳笑她：“瞎操心。”

顧悅在小區門口下了車，沒讓她把車開進去，怕引起圍觀。

沈佳佳從車窗裡探出腦袋，左右看看，眼中的嫌棄幾乎溢于言表。

顧悅面不改色道：“你回去吧。”

沈佳佳朝她揮了揮手：“行，那你走路小心點，我看這地上還有好多垃圾，你可别踩上了……明天見。”

老式小區是這樣的，路邊随處可見被人亂丢的塑料瓶，道路還很狹窄，牆壁上被塗鴉畫的亂七八糟，電線杆上都是小廣告。

這些對于顧悅來說很常見的畫面，在沈佳佳看來卻接受無能，宛如看到了從未見過的貧民窟。

顧悅笑笑：“……明天見。”

她目送那輛車遠去，過了幾秒，才轉過身，扯了扯書包帶子，往前走去。

小區殘舊的大門仿佛一道分界線，将她們的世界分割為兩半，一半光鮮亮麗，一半晦暗不明。

顧悅在貧民窟裡面，而沈佳佳在貧民窟的外面。

她想，其實沈佳佳也沒有說錯。

豪門小姐的朋友，怎麼能在這種地方住呢。

沈佳佳不過就是一時興起才會和她交朋友，過兩天新鮮感沒了，自然就會回到自己的世界。

這樣的人，顧悅見多了。

最初還會有些期待，可惜那些人無一例外，最後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和她漸行漸遠。

更何況是沈佳佳這樣身份的人。

管理局的人常年遊走于灰色地帶，日日夜夜在黑暗中來去。

他們不會有朋友。

——更何況是普通世界的普通朋友。

她早就該習慣了。

顧悅想。

她平緩地朝前走着，一如以往一樣安靜、穩健，每一步都踩在規律的節拍上。

平凡如同世上任何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

……

“張叔。”

另一邊，毫不知情的沈佳佳支着下巴，苦惱道，“她好像真的很窮，怪不得這麼喜歡我給她的零花錢呢，竟然住在這種地方。那愛錢真是情有可原。”

沈佳佳頓了頓：“不然我送一棟房子給她吧？你覺得怎麼樣？”

默默開車的張叔：“……”

他覺得有點誇張了。

不過這些年大小姐做過的誇張事多了去了，也不差這一回。

張叔很明智地沒有開口說話。

沈佳佳自然也不是在詢問他的意見，說完又想了想，自言自語道：

“好像不太行，這樣她會不會覺得我對她另有所圖啊？不然給她買點好吃的好喝的，養一養？現在看着又瘦又醜的，一點氣質都沒有，還是多吃點好的吧……”

張叔：“……”

大小姐的朋友知道大小姐這麼說她嗎？

沈佳佳絲毫不知道司機在诽謗什麼，自顧自地決定完，便安心坐了回去。

其實剛剛有句話她沒說出來——顧悅竟然就因為自己送她回家這件事，覺得自己對她很好。

那得是多缺愛的小可憐啊……又缺愛又缺錢的。

沈佳佳原本還有些不滿她沉悶寡言的性格，現在那點不滿全消了，心中隻剩憐愛。

第二天上學，顧悅看着桌上放着的精緻食盒發呆。

沈佳佳從外面上了廁所回來，手上還沾着水，見狀湊過去：“早上好，怎麼坐着發呆啊？”

顧悅擡頭看她一眼。“這個……”

沈佳佳坦然道：“我送的啊。你吃得太少了，怎麼可能吃得飽啊，我家裡每天都有大廚做營養餐，就給你也順便帶了一份。”

顧悅抿唇，神色有些無奈：“……你不用這樣。”

沈佳佳茫然：“我怎麼了？就是給你帶個飯而已……”

她頓了頓，神色恍然：“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不喜歡别人給你帶飯啊？”

懂了，自尊心嘛！

家裡情況困難的都不願意被朋友憐憫。

看來她以後要小心一點，不能表露出自己對她的嫌棄。

免得被顧悅誤會自己是對她不滿，傷心了怎麼辦。

沈佳佳自以為猜透了顧悅的小心思，不等她再開口，便坐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滿臉鄭重和愧疚：

“你放心，以後都不帶了。”

顧悅：“？”

實話說，看沈佳佳的表情，她不是很能放心。

第三天，顧悅來到教室，又看見桌子上擺了一個精緻漂亮的食盒。

裡面裝的和昨天的早餐還不一樣。

她沉默了。

但一看隔壁沈佳佳的書桌，她桌肚裡幹幹淨淨，對方顯然還沒來學校。

難道是别人？

說曹操曹操到，前腳還在想她，後腳沈佳佳就背着書包擡腳跨進了教室，樂呵呵地跟她打了招呼：

“早——哎喲，這誰送的食盒？學我啊？”

顧悅默默看着她拙劣的表演。

沈佳佳表示很無辜：“你看我幹什麼？我剛到啊，真不是我放的。你看食盒也不一樣！”

顧悅道：“我去查監控。”

說着就要往外走。

“欸不是，”沈佳佳連忙拉住她，“幹嘛啊！這點小事就查監控，萬一是暗戀你的人送的呢？”

“你？”

“？”

沈佳佳呆了一下，不可置信道：“誰暗戀你了……不對，誰給你送早餐了！也不對……”

“哎呀我是說，男生！男的！萬一是喜歡你的男生送的呢？”

“那就更要查了。”顧悅故意慢吞吞道，“小小年紀搞什麼早戀。好好學習才是正道。”

沈佳佳：“……”

冷酷無情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