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前幾日特地給外地的姐姐打了電話,詢問被人讨厭了到底應該怎麼辦。
電話那頭傳來吹風機的聲音,轟隆隆的,幾乎要蓋掉美羽的聲音。
她大概剛洗完澡,也沒聽清影山剛才說了什麼,按捺住險些脫口而出的“你沒事吧”,詫異地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确認是影山,又扯着嗓子喊:“你說什麼?”
影山耐着性子把自己的話重複了一遍:“我說,被人讨厭了怎麼辦!”
對面的吹風機戛然而止,影山一瞬間覺得被吹風機吵得嗡嗡作響的腦袋清明了,美羽一向酷酷的聲音好像染上了一絲不可思議:“你再說一遍?”
影山有些摸不準她是真沒聽見還是裝的,聲音小了下來:“……沒什麼,挂了。”
“等等!”電話對面的美羽提高聲音,“被人讨厭了怎麼辦?你問這個幹什麼?”
影山沒吭聲。
沒等到自家弟弟的回答,美羽在吃瓜和維持自己的高冷人設中糾結了一瞬,最終無可奈何地倒向八卦的味道,試探地問了一句:“男的女的?”
影山“啪叽”按掉了電話。
美羽真是意料之中的不可靠,他打開谷歌頁面,開始上網搜索,“被人讨厭了該怎麼辦”。
谷歌上跳出來數不清的搜索結果,影山點開其中一條,對方給出的處理方式洋洋灑灑占了一整面:不深究理由、不讨好他人、讓自己優秀、真實地表達自己、被讨厭了也要保持禮貌……
洋洋灑灑将近一千字的交友提示,看得影山一個頭兩個大。
處理人際關系果然很煩。
影山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麼朋友,爺爺去世,父母忙于工作,姐姐如今又在外地,陪他最久的隻有排球。
他關上搜索頁面,躺在床上,徒勞地把球一遍一遍托向半空又接住。
可是排球不會開口說話,不會告訴他應該怎麼交朋友,也不會告訴他被人讨厭了,該如何才能讓對方不再讨厭自己。
從前影山高興的時候打排球,不高興的時候也打排球,世界上沒有打一次排球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有,那就打兩次。
但是顯然,李千樹并不會因為他自己快樂地打一場排球就對他改變看法。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打排球解決不了的問題。
所以即便他努力了很久,想要尋找一個解決方式,仍然在此刻和李千樹并排走的時候,腦子裡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的解決方式。
很明顯李千樹也意識到有一點不對勁了。
她是一個細膩又好心的人,所以在影山差點撞上第三根路燈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開了口:“影山君,有什麼心事嗎?”
影山掏出自己兜裡的小抄——網站上字太多了,他記不下來——看了一眼。
紙條皺皺巴巴地躺在手心,歪七扭八的字讓汗液浸得有點模糊,他剛才一直攥在手裡,字都有點看不清了。
影山努力辨認着自己狗爬的字迹,第一條就是“不深究理由”。
于是到嘴邊的“李桑為什麼讨厭我”又被影山咽了回去。
“沒事。”影山不自在地回了一句。
李千樹輕輕應了一聲,閉上嘴繼續沉默地跟着影山并排走着。
影山微微偏頭,李千樹正專心緻志數着腳底下的磚塊,絲毫沒有分注意力給鬼鬼祟祟的影山。
于是他又掏出那張紙條,迅速地看了一眼。
第二條是“不讨好他人”。
什麼叫讨好他人?
影山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行動,和李千樹在一起時……不,他最近都沒怎麼和李千樹接觸,唯一的一次主動提供幫助,就是這次幫忙拉小推車。
這算讨好她嗎?
影山仔細地思考了一番,覺得說不定可能是。
在得出這個結論的瞬間,影山心涼了半截。
完了,全完了。
正巧走到了李千樹即将拐彎回家的分岔路口,李千樹小跑兩步,站到影山面前,伸出手:“推車給我吧,今天謝謝影山君。”
影山連忙把手裡推車的把手遞到李千樹手裡。
她似乎失神了一瞬,但還是好好接過了推車。
影山趁機瞥了一眼自己的小抄,第三條,讓自己優秀。
他的動作太明顯,引得李千樹也好奇地把目光投向了他一直揣在褲兜裡的手:“影山君,你的左手……”
“李桑,”影山連忙打斷她,接着磕磕巴巴地道,“比……比賽,我會赢的!”
他比賽如果全赢下來,他一定就是一個最優秀的二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