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上東西整整齊齊的交還給尚晚青道:“姑娘吩咐的事都辦妥了。”
尚晚青笑睨一眼,“這是清早去搶了菜場?”
漢子“欸!”地一喟,趕忙拂掉挂在發間的菜葉,又抻平衣角褶皺。“姑娘見笑。”
尚晚青順手翻看,“怎麼?食譜一本都沒人要?”
漢子語速飛快答道:“那群人哪裡識貨!”
翻頁停頓在畫像那面,尚晚青注視片刻側目眙向白亦蕭,白亦蕭适時道:“...獨具一格。”
尚晚青眉梢一挑頗為鄭重地點點頭,趕緊略過畫像把書本一合,丢給漢子問道:“怎麼回來這麼早?”
漢子手忙腳亂地接住,摸不着頭腦道:“也不知怎麼回事,剛剛說的正起勁兒呢,來了一群人給我趕下來,說我胡說八道白占場地。”
尚晚青疑道:“什麼樣的人?”
漢子回憶道:“看打扮都挺整潔幹練,像是懂些拳腳功夫。哦,為首之人倒是客客氣氣說這擂台原是他們着手搭起為比武而設。”
尚晚青掂了掂荷包,遞給他。“有勞了,且數數看對不對。”
漢子仔細查看後,喜笑顔開道:“哪裡的事!還要謝姑娘闊氣,再有什麼髒活累活可盡管找我!我一定義不容辭。”
尚晚青囑咐道:“如若真有人找你核對畫像之人,你隻需給他十兩銀子。再反口說不是,讓他繼續去找。有一次你便可來此店找掌櫃再領一次銀兩。”
漢子喜出望外道:“姑娘大可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臨走時卻扭捏道:“姑娘能否給我一本食譜?我老娘最近胃口不好,我想着學做幾道新菜孝敬她,哄她開心!”
尚晚青抽出食譜遞給他道:“孝子之心難能可貴,預祝令慈身體常建。”
漢子接過喜滋滋的走出酒樓,白亦蕭道:“如此可行?”
尚晚青道:“若能惹惹亂子,混淆視聽也未嘗不可一試。”
白亦蕭道:“你怎知他不會因此惹禍上身?”
尚晚青道:“自是有可能會為己招惹禍端。當我明說利害問他是否還要答應,他依然毫不猶豫應下。你知為何?”
白亦蕭不語,隻目光幽幽的凝視着她,好像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尚晚青淡聲道:“他家母病重,如果沒有銀兩救治隻會落得個不治身亡的結果。”
白亦蕭起身垂眸道:“此番行徑和趁火打劫有何區别?”
尚晚青沒有直接回應,“如果我先是救治了他的母親,他為報答恩情自願铤而走險呢?”
繼而擡眸看向白亦蕭,“是貪圖捷徑還是知恩圖報我不得而知。這兩者你能為我解答一二嗎?”
白亦蕭道:“既非當局者,局中毫厘尚難分解。”
“點到即止的善,實為暗控走向為己稱心如意。不若一開始,便無為而為順其天意。”
尚晚青對白亦蕭轉身離去的背影道:“杏花村,小橋邊,菜花田畔。是他的所在。”
白亦蕭駐足少頃,“多謝。”
等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車水馬龍的門口,尚晚青将杯中茶一飲而盡腹诽道:“世有聖人,大盜猖獗;聖人不死,大盜不止。”
頓了頓似覺不妥,改口喃道:“德非聖人,盜反僞聖;仁也不仁,好假慈悲。”
前些日子她們走過荒漠戈壁,途徑窮山惡水。無論如何銷聲匿迹,總有層出不窮的人找出她們所在,逼問武學奧秘或是替親尋仇。她從不過問這些是非糾葛,大多時候都在看山看水看鳥獸魚蟲。露宿孤野時想的仍是今夜做燒雞還是烤鵝。
直至來到這個莫說繁華幾何卻也不顯荒涼的朔州城邊陲之地。擡手拂去窗畔落花,倚欄觀賞雲蒸霞蔚之下的街市人流逐漸稀疏。
恰此時她的目光鎖定一處,有一人從長街盡頭走來。自是一襲鴉青色窄袖輕袍,脖頸處長巾松垮疊繞,一端搭在肩上,垂至身後,猶如山脊上的飛瀑直流而下。但看勁腰巍然不動,黑靴邁開步子,衣擺向兩旁堆疊垂落,好比單棵水杉輕撥雲霧顯露真容。
白亦蕭靈感擡頭,目光穿越重疊招展的旗幌,看見一隻茸茸瑩亮的貓背靠漫天霞光,幾乎與之融為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