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了一會兒，再擡頭時，發現裴曼竟還沒走，甚至還遙遙看了過來。

祁祐抿了口茶，終于還是放下了青瓷杯，站起身。

“裴女士。”

——

劇組停擺當天，池月就回了泗城。

紀美娛樂控粉很有一手，池月近一年沒正經工作，依舊有站姐守在出機口。

池月這幾天都沒休息好，但還是摘了口罩，配合着微笑，拍照。

在這個代拍滿天飛的時代，劇組出事根本瞞不住，所以幾個人一邊拍她一邊七嘴八舌的安慰。

“月月，你又瘦啦，是不是被劇組影響的？”

“别想太多，好好休息，這又不管你的事。”

“對啊對啊，下一個更好，要相信自己。”

站在最前面的女孩池月很熟，自她是練習生時就開始拍她了，是她的大粉，主持過好幾個跟她有關的超話，兩人私底下還有聯系方式。

一上到車上，池月就接到她的信息。

“姓孫的剛才在後面暗示你喜歡小薇帶的那款表，他什麼意思啊？”

“你小心着點吧，這孫子不是個好鳥。”

“還不如劉一芳呢。”

池月捏緊手機，閉眼，緩了好一會兒，才看向副駕駛的孫志平，聲線竭力保持平穩：“孫哥，我從出道起就說過不會要粉絲的禮物，你應該知道吧？”

孫志平頭都沒擡，“嗯。”

停了兩秒，他才看後視鏡，道：“我就随口那麼一說，又沒真跟她要。你加的誰啊？嘴挺快。”

池月沒答，盯着他：“我希望以後不要發生這種事。”

孫志平聽完一下就笑了：“還以後？”

他說完倏地下收了笑，變臉一樣，面無表情的看着池月，好似在看一個物件。

僅僅是透過後視鏡，池月都感覺到後背陣陣冷意。

但孫志平很快就收了目光，徑直對司機道：“别回公司了，我馬上給你發個地址，直接過去。”

池月有些心驚：“孫哥……”

“放心，我不幹劉一芳那種事，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法治啦。”

孫志平敲着手機，好半晌才轉過頭，上下打量池月，言辭直白到刺耳：“我不讓你陪睡，但吃吃喝喝總是要得吧。”

“今晚的酒局有文彙的唐總，不去不行。沒辦法，約不到祁總就隻能往下約了，慢慢熬呗，有什麼辦法。”

孫志平重新坐回座位，“要我說啊，這世上，誰容易，誰都不容易。”

“小池，人不能一直不懂事，對吧，咱好好救一下自己，也救一下劇組幾百号人，行麼？”

池月如墜冰窟。

她聽出來孫志平在逼她，孫志平根本不信她約不到祁祐，他現在還沒有撕破臉，是因為他擔心會被忌恨。

劉一芳那樣的招兒使出來，但凡池月翻身，真傍上個大人物，根本不可能放過她。

孫志平不傻，玫瑰之焰趕超八位數，即便隻是經了池月的手又還了回去，他也不會認為能送出這種禮物的人對池月會随随便便斷交。

可是——

池月打開水龍頭，水流嘩啦啦沖刷着手。

洗手間裝修的過于豪華，連水都是溫熱，池月倒甯可此刻的水是冰冷的，能涼一涼，靜靜心。

她酒量并不好，這幾天卻連軸一樣的轉場，吃飯，喝酒，賠上笑臉。

好像什麼都沒幹，又像是已經在被什麼東西墜着，正不可遏止地往下掉。

這絕不是個好兆頭。

臉上帶着妝，隻能捧着水漱漱口。

但還是很臭，整個人都是臭的，似乎這幾天的酒色财氣正在她身體裡發酵。

池月狠狠搓了搓手，又撩水濕了濕手腕，小手臂。

溫吞吞的水，越發的躁。

以至于她在鏡中看見祁祐時并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而是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挪，然後又立即頓住。

身體滞在動作轉換的中間地帶猛地一晃，差點摔倒。

祁祐伸手扶了下她的後腰。

很輕很快的一下，等池月站穩後她便收回了手，倒像是錯覺。

池月微微的僵硬，頭頂上方溫暖的白光落下來，清晰地照着她過于粉嫩的臉，眼珠水潤，紅唇微張。

她愣了好幾秒，呆呆看着祁祐。

祁祐盯着鏡子裡的人，半晌，才問。

“我有這麼可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