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山細緻地幫她處理傷口,傷得深的,就用藥水清洗後,貼上幫助愈合的仙草葉片,傷得淺的,就撒上止血藥,敷上藥膏。
青崖略過使用靈力操控冰刃的白衣男子,隻把十幾名不明身份的武人冒充官兵拿着阿遠畫像搜山之事說給他們聽,還轉達了平王在附近到處貼畫像布告搜尋陵王的情況。
阿遠靜坐在旁,與之前歇斯底裡的狀态判若兩人,聽她訴說罷,愧疚道:“是我連累你受傷。”
這是自從救回他以來,第一次見到他神志清醒,沒有痛苦,沒有掙紮,也沒有昏迷。他坐在地上,縮在裴浩給他裹緊的厚實披風裡,雙腿彎曲,雙手搭在膝上,如同他自己眉宇間那粒小小朱砂痣一般乖巧。
青崖仿佛看到自己操勞多日收獲的傑出成果,一時把諸般疑問都抛之腦後,快慰地伸長手臂揉了揉阿遠的腦袋,笑眯眯道:“叫姐姐!”
紅鸾上藥的動作變緩,暗暗留心阿遠反應。
長山假作檢查傷口不經意地拉回青崖手臂。
裴浩略吃一驚,磕磕巴巴道:“青崖姑娘,這、這、這、這不妥……”
畢竟阿遠可是個皇子,是民間百姓見了都要跪拜的人。
阿遠在幾人神色迥異的注視中,對青崖的行為隻意外了一下,然後就綻開一個淺笑,清晰喚道:“青崖姐姐。”
聲色柔和脆弱,叫人想起易碎的玉。
青崖一下被擊中了心。好少年,果然是好少年,她要是有一個這樣的弟弟就太好了!
“阿遠啊,你身體感覺怎樣?”
“多虧長山先生的醫治,我好多了。”
“手上的傷愈合了沒有?”
“正在愈合,現在已經可以不用包紮了。”
“腳還痛不痛?”
“不走路就不會痛。”
“頭痛不痛?”
“大多時候不痛。”
“那就好,”青崖問得意猶未盡,語氣神态盡顯溫柔,“長山先生說那個忘憂散不是什麼好東西,是毒藥,你以後可不要再碰了。”
阿遠露出淡淡憂傷:“嗯,我自己也不願意碰的。”
青崖憤然:“對了,裴浩說是有人設計害你誤食的?誰設計害你?平王嗎?”
“少打聽,”紅鸾拽了青崖一下,道:“此地不宜久留,那些假官兵說不定還會再次搜上山來。”
除了官兵還有那個身份不明的白衣男子。青崖心有餘悸道:“對,我們還是盡快下山去吧,越過山峰那邊有一條更隐蔽的野路,我們從那邊走。”
幾人收拾手邊東西走出石洞,夜晚的山間又黑又冷,之前情緒緊張都沒注意,此時被刺骨寒風一吹,五個人剛邁出山洞就默契地齊齊縮了回去。
“這也太冷了吧!”青崖替衆人感慨。
阿遠站在她身邊,比她矮半頭,更有小弟之感。青崖一直被紅鸾約束照看,時常惋惜自己沒有弟弟或妹妹,沒機會讓她過一把做姐姐的瘾,現在眼前有一個比她年紀小且病弱的阿遠,不由得内心充滿保護欲。
她站在阿遠外側給他擋住風,道:“不然我們等後半夜将近黎明再出發,這樣上山恰好還可以讓長山先生再為阿遠配一次藥。”
山頂才有可以緩解忘憂散之毒的藥,能讓阿遠多吃一次靈藥,就能幫他多化解一點忘憂散的毒性。
紅鸾沒有反對,長山也沒有異議,裴浩更是求之不得,阿遠思量了一下道:“那便多謝二位姐姐和長山先生了。另外,不知從山峰後面那條路下山是到哪裡?可有方便落腳的村鎮驿站?”
青崖道:“山那邊是一處荒涼之地,沒有任何村鎮,所以說那條路更隐蔽。不過從那裡回我家去,和從山前回我家去距離差不太多,跟我走就是了。”
阿遠道:“我不随姐姐回家了,我得回到我該回的地方去。”
青崖蓦然想起原本這次上山也是要告訴他們不便再收留他們的消息,可見過搜山官兵和那個神秘男子後,對他們的安危又擔憂起來。
躊躇了一下,她問:“你是害怕我姐姐嗎?”
阿遠微笑道:“這些日子二位姐姐不辭辛勞地又送飯又采藥,承蒙你們照顧,我才能撿回一條命來。至于前日,我聽裴浩說了,紅鸾姐那日是醉酒狀态,醉酒糊塗,行為非出于本意,豈能怪她。”
他毫不介懷的樣子就像紅鸾隻是酒後失态說了幾句難聽的話,而不是差點把他掐得魂歸西天。倒是裴浩,無論是站是坐,都一直提防地隔在阿遠與紅鸾之間。
紅鸾對此漠然處之,沒有表示絲毫歉意。
青崖又問:“那是你想回去了嗎?回到你該回的地方去?”
阿遠眼神暗淡下去,道:“嗯,我想……回去……”手卻抓緊衣服,用力握得指尖發白。
這副模樣,哪怕不用青崖的辨言天賦也能聽出他其實不想回去,至少不想現在回去。
青崖拉着裴浩走到一邊,悄聲問:“你有沒有告訴阿遠你從山匪中把他救出來的時候,有刺客追殺你們?還有平王和山匪勾結要害他的事……”
裴浩眼睛一直盯着紅鸾,不等青崖說完就道:“殿下知道所有的事,也知道現在外面處處都不安全,我本想勸殿下等——”每次提起外面的事,裴浩用詞就特别謹慎,沉吟了一下才接着道:“——等十天半月,搜尋他下落的人放松警惕後我再護送他悄悄回去,可殿下說你們隐居山中,定是不願被外事打擾,他身上是非太多,不想連累你們,怕讓你們有失去家園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