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原本隻知道默默忍受的方馨兒,衣衫不整地站在床邊,滿嘴都是血迹,聽到動靜轉過頭看向她,
她眼裡不像平時逆來順受的神色,一提起她在秦楠家工作的哥哥就緊閉上眼睛默默忍受,渾身的氣場像是忽然變了一個人一樣。
祁琳琳想起不久前她在女廁所裡聽到的,她聽到方馨兒獨自一個人在廁所裡竟然說起了話,那個聲音嘶啞尖銳,不停地說,“反抗!我們得反抗!怎麼樣都是死,不如跟他們拼了!”
她最初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在教室裡詐了方馨兒一句,沒有什麼發現。本來想先告訴秦楠一聲,但還是出事了。
方馨兒瘋了,她想。
被咬的中年男人捂着受傷的脖子蹲在地闆上,一旁的張明安惱怒地起身,抓起桌子上的煙灰缸,從方馨兒身後向她狠狠砸去。
“嘭!”的一聲響,方馨兒的頭歪在一旁,湧出鮮血。
她身子晃了一下,捂着頭向門口走去,沒走兩步就摔在了地面上,眼底映着祁琳琳的影子。
馨兒,這次讓我們一起逃出去……她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林臻猛地睜開眼,自己仍然在方馨兒的身體裡,剛剛就好像做了一個短暫的夢。
張明安祁琳琳等人在前面回過頭,面無表情對她說,“走啊,我們現在進去。”
林臻的後腦勺有一點疼,她伸手去摸,才發現頭正在流血。
面前的是一個燈光幽暗的走廊,有一些看不清面目的人在其中走動。像一個等待獵物送到嘴邊的怪物,等待着吞噬掉一切。
張明安帶着祁琳琳和王欣頭也不回地直接走了進去,林臻卻站住不動了。
她知道馨兒是誰了。
丁夏的死亡日期是六年前,算下來也就恰好是這段時期,那麼這個備受暴力的方馨兒也會不會是這個時候遇害的呢?
生魂都可以脫離軀殼入夢籠,那麼死魂沒有軀殼的束縛也應該可以。
林臻不想賭,如果這個身體在夢境裡死去,那麼她會是撞運離開,還是永遠被困在這裡。
她想向後退,但是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再一次失去控制,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一步步向昏暗的走廊裡走去。
那條走廊裡像一個沒有盡頭的怪物的身體,四周牆壁開始扭曲,流淌出類似唾液一樣的黑色液體,黏糊糊地粘住林臻的鞋。
林臻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臉,秦楠、秦淮、張明安、宋谷光、祁琳琳還有王欣。他們的臉在牆壁上逐漸凸顯出來,張着嘴不停地說着什麼。也看到了更多人,那些人的臉是模糊的,身影高聳如百尺高樓,叫罵着生出利爪,将她逼到一個又一個角落裡。
林臻如堕煙海,蒙頭轉向的跑了起來,但是向上、向下的樓梯都被這些怪物堵住。
這個夢境開始崩塌了!林臻感覺自己的意識一點一點地被拖進深淵裡。
“怪物!她是個怪物!”“怪物!”
“她說她看到鬼!怪不得唯一的親人都被克死。”
“别靠近她,那個孩子很不詳。”
“臻臻不能一直在道觀裡,她是個孤兒,應該送到該去的地方。”
……
那些人尖叫着不斷重複。
林臻隻覺得頭暈腦脹,很多聲音在腦子裡交纏、喋喋不休。腳下原本踏實的地面也突然像“軟化”了一樣,讓她站不穩,更分不清身在何時何處。
“小馨,琳琳是個好女孩,你要和她好好相處,性情别那麼古怪。”
“小馨,我們是好朋友,你不能說的我替你說。”
“小馨,你又不能反抗,你看,你連說話都做不到呢。”
“小馨,沒人會幫你的,你家裡人?他們都不信。”
“小馨,别反抗。”
“小馨……”
我是誰?我是方馨兒,對了,我是含辱死去口不能言的方馨兒!
林臻抱着腦袋,跪在地上,神色痛苦異常。
清醒一點。
突然,一道清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穿透雲霧的水滴,“嘀嗒”的一聲,落在林臻混沌的腦海裡。
林臻睜開眼,覺得胸前一片滾燙。那裡是戴着護身符的地方。
她擡眼看向周圍,這才發現周圍竟然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耳邊的尖叫聲也停歇了下來。那些黑色的、肮髒的像觸手一樣的東西隻在白光的外圍徘徊。
那些東西長着一張張人臉,在那其中林臻看到了秦楠熟悉的臉,他閉着眼睛混在人群裡,跟随着其他人一起或者怒吼或者小聲竊竊私語。
林臻摸了摸額頭,這裡剛剛好像有一隻冰涼的手輕輕地點了一下。接着又注意到自己擡起的手,驚喜地發現自己回到了原來的身體中,身上的衣物正是自己在現世中穿着的。
跟着金光的方向走,别回頭。那道聲音又一次說道。
林臻擡頭看向前方,果然發現前方出現了一道金色的光,像是午後的暮陽。
你是誰?你叫什麼名字?林臻在心裡默念。
希望我們以後還會再見,名字,到那時候我再告訴你吧。那道聲音這樣回答道,她似乎有些疲累。
林臻走進那道暮光裡,在視線全部被金光淹沒的瞬間,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去,在一片白芒中看到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像是有一棵沒有葉子的巨大古樹,上面側卧了一位穿着紅色長袍的少女,漆黑長直的頭發幾乎要垂到地面上,琥珀色的眼瞳看向她離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