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她恨落日,倒不如說是恨自己,恨那些沉默的大多數。隻不過是隻有落日回應過她罷了。
“你沒有錯,或許真的犯了一點錯也不至于是罪大惡極、始作俑者,誰都不應該把這些都算在你的頭上。”落日半蹲了
下來,看着她接着說,“就算不是你,那些人也會打進來,誰都沒有怪過你,小宣。”落日說。
那些黑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減少,起初還黑得粘稠的霧氣轉眼間已經淡得隻剩下薄薄的一層。
蘇宣用手掌蓋住了自己的臉,臉上留下的血淚似汩汩的溪水,落在地面上也是虛幻的,不一會兒就消失了。
“你到我這裡來,我送你離開這裡。”落日仍然向她伸出手。
蘇宣哭着笑了起來,笑聲逐漸放大,“沒人怪過我嗎……”
林臻站在一旁看着,觀察着蘇宣的表情不自覺皺起了眉。
有點不太對勁。
隻見蘇宣凄然一笑,搖了搖頭,慢慢直起身,說:“來不及了,金烏大人,已經來不及了。”
林臻心中一凜,快步上前,将蹲在神像前的落日拉入懷中,用背部擋住了沖面而來的大火。
寺廟之中忽然燃起熊熊的大火,蘇宣張開雙臂緩緩升半空中,像極了當初那個絕望懸梁自盡在神樹前身影,被大火吞噬,逐漸消失不見……
原來,當初村子被屠盡之後,蘇宣在自盡前曾将這裡付諸一炬。
背後傳來一陣猛烈的劇痛,林臻拉着落日從火光中向寺廟外跑去。在跨出寺廟大門的一瞬間,那塊金烏殿的牌匾也砸落了下來。
林臻用手捂住落日的雙眼回首看去,隻見蘇宣單薄淡淡的身影立在熊熊燃燒的古木前、烈火之中,向她們望了過來。
“對不起。”她聽見她說。
林臻眼中呲呲冒着冷氣,決然地轉過頭,強忍着背部傳來的的劇痛拉着落日離開這裡。
什麼對不起,不過是想自我安慰罷了。一個焚燒神寺的神使,根本就不配得到神靈的垂憐,隻不過是她幸運得遇到的恰好是落日罷了。
這世上,人事不能盡則被叫做是天意,天意如此哪個笨蛋還敢逆天而行。這世上有那麼多神靈,偏偏沒有像她這樣的,這樣不愛惜自己的羽翼,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會被影響。
林臻疾步快走,抱着落日的胳膊将她推扶在自己身體前方,不容她向後看,也不容她後退。
她覺得自己胸腔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充滿了橫沖直撞的一股惡氣,也許是蘇宣的那句‘僞神’開始的,又或許是落日那句‘我錯了’開始的。
總之,她不知道為什麼很生氣。
“你做什麼直接沖出來?說了多少遍不要立于危牆之下,你一個血肉之軀有多脆弱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傷到沒?”落日有些着急地向後看,她沒有用力掙脫林臻的束縛,是怕自己會讓她傷上加傷。
“沒有,你呆在這裡不要動。”林臻把她帶到一個空曠的地帶。自己卻轉身走進了一家農戶的院子裡。
落日沒有明白她要做什麼,呆站在原地。
林臻走進院子裡,果然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幾個大号木桶。她又去一旁一般存放工具的耳房裡查看,又成功地找到了一架木推車,果然一般開發礦物的地方就是會有這種便于運輸的工具。
她又找來幾個木盆,從院子中央的水井裡挑出井水,将木桶和木盆都盛滿水,放置在推車上撸起袖子就向火海之中的寺廟沖了過去。
落日站在空曠的長街上,看到林臻推着架沉重的、上面還放滿水桶水盆的木推車沖出來,一臉錯愕。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她向熊熊燃燒的寺廟的方向跑去。
這下她沒法淡定了,擰緊了眉跟在後面,在後面看到她背後猙獰的燒傷時眉頭幾乎都要擰斷開。
她從前怎麼沒想到林臻養成了這樣一個性子,說她莽撞都是在誇她!小時候那個擦破點油皮都要哼哼唧唧哭半天的小女孩怎麼變成了今天這樣子。
林臻推着推車在寺廟門口停下,抱着木桶就要往裡面沖。卻被趕了過來的落日攔住,她嚴厲地瞪着她說:“我剛剛說的話你是一句都沒有聽進去是嗎?你抱着水桶是想在夢籠裡救人嗎?蘇宣早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