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腳下一個踉跄,落日伸手扶住她的肩膀,避開她後背上的傷,想要攔腰抱起她。
林臻抓住她的另一隻手,忙說自己還能走。
落日不贊同地看着她,但最終也還是由着她。扶着林臻站穩了之後就松開手。
她靜靜地看了林臻一會兒,忽然擡起手,用手指在林臻的額頭上輕輕畫了幾筆。
林臻目光一怔,愣愣地看她的手指在自己眉心動作。
“心安身健,百病不侵。”她說道。
林臻瞬間感到一股溫暖的氣息順着眉心到達了五髒六腑,全身都好像浸在溫度舒适的溫水之中,差點忍不住呻吟出聲。
沒過一會兒,背上的原本還疼得厲害的燒傷也好像變得舒緩了,這是……林臻驚異地看向嘴角噙着笑意的落日。
“這是神明的祝願。”落日說,“也是我的一點私心,我要謝謝你在夢籠之中救了那棵樹,雖然它并不是很重要。”
林臻擡手摸了摸眉心處,心裡不自覺地想,神明不能現身果然是有原因的,如果将這份神力清晰地展露在人類的眼前,免不了會引起争鬥。
畢竟人類就是這樣脆弱但欲壑難平的種族。林臻看向落日望着自己溫柔平和的眼睛。腦海裡忽然冒出一句話。
如果她的眼裡隻有自己一個人就好了。
“神也會有偏愛的人嗎?”林臻開口問道。
都說神愛世人普渡衆生,是不是她待所有人都這樣?
落日垂下視線,笑道:“如果我說有,會不會太奇怪?”
她清澈透亮的琥珀色眼瞳顯得十分坦蕩,林臻卻聽得心下一動,還以為她會避而不答,她說這樣的話簡直就像……
就像她在撒嬌一樣,林臻臉上發燙。搖了搖頭說:“我們會回司令府吧,這麼長時間不回去會出問題的吧。“
落日看向天邊泛起的魚肚白,沒有說話。清晨露重,空氣中漫起一陣寒霧,雖然已經快要到孟夏了,但是早上還是有些涼,寒意絲絲縷縷地一點點滲透到林臻的身體裡。
“落日?”林臻在她的沉默中終于察覺到些許不對勁。
隻見落日閉上眼,手指抵在耳朵上,像是在側耳傾聽着什麼。
“啞——”遠處山尖飛來一隻通體漆黑的烏鴉,叫了一聲,盤旋在林臻的上方的天空。
“啞——啞——啞——”它接着又叫了幾聲。
林臻擡頭看過去,向它伸出手臂,那隻烏鴉果然閃動着翅膀停在了她的手臂上。
這是一隻體格格外健碩的鴉,爪子似鐵鈎一樣緊緊握着她的小臂,像鷹爪一樣富有力量感,她的手臂對比之下就像一截瘦弱的樹枝,一折就斷。
它有着一身漆黑閃爍着奇異金屬光澤的羽毛,和一對金色的獸瞳,在林臻打量着它的同時也在歪着腦袋看着它。
落日睜開眼睛,看到烏鴉竟不聽話地停在了林臻的手臂上,她重重地咳了一聲,那烏鴉便立刻棄林臻而去,飛到了落日的肩膀上。
林臻看到烏鴉附在落日的耳邊又叫了幾聲,在落日點頭之後,就揮動着翅膀向天邊飛去。
“它是什麼?”林臻望着烏鴉飛走的背影。那隻烏鴉肉眼可見的不尋常。
“他也是我的神使。”落日沖她眨眨眼睛。
神使?林臻回想起剛剛那是金眸烏鴉看着自己的眼神,那可不像是一隻烏鴉的眼神,倒像是一個思維健全的人類似的。
林臻向落日走過去,問:“你的神使跟你說了什麼?”
她會不會覺得自己問得太多?林臻皺起眉,眼神有些躲閃,
落日卻擡手托住她的下巴,将她的頭輕輕扳正,讓林臻的視線與她的平齊。語調放低,語速很慢卻帶着不可違抗的力量。
“閉上眼睛。”她瞳孔深處好似燃起兩簇跳動的金色火焰,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林臻瞬間失神,眼神變得空洞起來,依言慢慢閉上了眼睛。
落日看着如此順利,眸光閃動卻是有些猶豫。不過片刻,她還是咬咬牙,擡起另一隻手,伸出食指和中指輕輕點在林臻的眉心,寫下一個‘忘’字。
那個字幽幽散發着金色的熒光,緩緩地沉入到林臻的眉心,消失不見。
落日接住林臻忽然癱軟下來的身體,視線掃過她安然睡去的臉龐,輕歎一口氣道:“等你再次醒來,你會忘了我。”
太陽終究是會落下的,但當初林中到來的雛鳥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落日輕阖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