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樣就怎樣吧,那些人該死,他也一樣。
“我不需要你改口。”路西菲爾慵懶地往後靠上椅背,“我要你活着,無需你同意。”
何其張狂。
他可是屠了滿城的人,連老弱婦孺也沒留下,光看米迦勒氣憤到要當場處決他就可以知道天國上下對此事的态度。
但阿斯蒙蒂斯覺得路西菲爾不是在說空話。
“為什麼?”他很不解。
若是交情深也就罷了,但偏偏他和路西菲爾從無交際,如何值得他費心徇私?
路西菲爾笑着,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眼睛。
阿斯蒙蒂斯不怕他戳瞎自己的眼睛,任由他的指尖靠近,距離他的眼珠不到一紙之距。
“我喜歡你的恨。”路西菲爾笑道,他似乎分外開心,“滔滔濃烈,灼盡一切的恨。”
阿斯蒙蒂斯提到那一城人時的神情,他太喜歡了。
多麼坦然直白的仇恨。
在這孤寂如一潭死水的天國,真是,太難得了。
所以他一改初衷,從米迦勒劍下救了他。
阿斯蒙蒂斯漠然地低下頭,不以為意。
他不關心路西菲爾圖謀什麼,反正,他不會聽從。
這世上一切他都不在意了。
忽地,他眼前出現了一物。
一枚小小的金露薇。
它做工普通,還可以看出,它甚至不是純金,隻不過是鍍金,外層鍍的金粉被刮了點兒,便露出裡面生了鏽迹的銅底來。
在這天國裡,它連牢獄的地磚都比不上。
被放在尊貴無匹的天國副君白皙柔軟的掌心,更是不配。
阿斯蒙蒂斯看見它卻霎時瞪大了眼睛。
他慌忙地伸出滿是血痕的手想去抓,路西菲爾卻适時地一收掌心,叫他撲了個空。
“還給我!”阿斯蒙蒂斯嘶吼道。
他都到了這地步,還顧得什麼天國的尊卑禮儀,隻雙眼猩紅,奮不顧身地去搶。
但他全盛時期也不會是路西菲爾的對手,何況如今受傷,還被重重鎖鍊束縛着。
他動一下,就會有一道道的雷光自鎖鍊上貫穿他全身。
阿斯蒙蒂斯卻還是掙紮着去搶。
路西菲爾滿意地看着他這幾近瘋狂的模樣,笑容越發開懷。
牢獄不大,他也未曾出去,但任由阿斯蒙蒂斯左撲右奔,始終碰不到他一片衣角。
許久後,阿斯蒙蒂斯力竭倒地。
他不想求路西菲爾,但如今,好像沒辦法了。
又是這樣。
又是這樣的無力感。
他自诩強大,自诩聰明,到頭來,原來什麼都護不住。
阿斯蒙蒂斯痛苦地閉上眼。
“你别是要哭了吧?”路西菲爾略微驚訝的聲音響起。
“如今我落到你的手裡,難道連哭都不行嗎?”阿斯蒙蒂斯渙散地盯着頭頂牢獄的天花闆,“那你不如把我交還給米迦勒,讓他一劍殺了我。”
“這怎麼行,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從他手裡要過來。”路西菲爾又迤迤然坐下。
好不容易?他似乎就說了幾句話吧。
米迦勒就是太信他了,該叫他看看路西菲爾現在的樣子。
地獄的魔王都沒這麼工于心計又可惡。
“你想要什麼?”阿斯蒙蒂斯無力地問,“我什麼都沒有,也給不了你什麼。”
天國副君,要什麼沒有?
“僅是這個小東西,就能讓你奉獻了,那我能給你的,可比它還重得多,你又拿什麼回報我?”路西菲爾笑問道。
“如果你要說的是财富權勢,那還不如就用它和我講條件。”阿斯蒙蒂斯厭煩地翻了個身,興緻缺缺。
路西菲爾不以為忤,心情頗好地起身,在他身側姿态優雅地蹲下,一隻手卻不留情地把他的臉掰了過來。
“若我說,我能讓他再活一次呢?”
阿斯蒙蒂斯驚愕地瞪大眼睛。
他坐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路西菲爾:“……這世上,隻有父神有起死回生之能。”
“祂會幫你嗎?”路西菲爾反問。
不會。
那個人,多麼微賤的一條命。
除了阿斯蒙蒂斯沒人在乎。
“你……”阿斯蒙蒂斯嗓音顫抖,他知道,路西菲爾從不說大話,他說能做到,那就是能做到。
但怎麼能做到呢?
路西菲爾如今,已經有這般可怕的實力了嗎?
“您要我做什麼?”阿斯蒙蒂斯冷靜下來,他眸中恢複了神采,也改換了稱呼。
路西菲爾拍了拍他的臉,從容笑道:“我要你絕對的忠心。”
“阿斯蒙蒂斯誓為路西菲爾殿下效勞。”阿斯蒙蒂斯毫不猶豫地就要跪下。
“不急在此時。”路西菲爾起身,阿斯蒙蒂斯眼前一晃,那枚鍍金露薇落在了他面前。
阿斯蒙蒂斯連忙将它撿起來,裡裡外外檢查一遍,确認無誤後,珍視地擦拭幹淨,小心地放進懷裡。
他翻遍全城也未曾見到,還以為,他再也見不到它了。
“這東西,若非我在場,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找到,這就是我的誠意,也是我給你的保證。”路西菲爾輕飄飄道。
阿斯蒙蒂斯抿了抿唇:“我明白。”
“安心待着吧,時機來到時,你會知道該做什麼的。”
*
他果然沒看錯,阿斯蒙蒂斯是一個極好的下屬。
雖然難免闖禍,但也好用。
不枉他親自到耶和華面前保他一場。
路西法垂眸看向掌心,回憶起當時。
不過,還是出了點小偏差。
這也得怪耶和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