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笙放出感知,沒有發現水中有其他東西,幹淨得空無一物。但感知無法穿透水面,水潭外的情景不得而知。
她一點點上浮,頭頂率先漫出。
......
有什麼東西向她聚集而來。
有某種目光自蒼穹往下注視。
理智告訴南音笙趕緊收斂自身,但是莫名的喜悅将她席卷,第六感告訴她此刻可以率心而為。
随着她逐漸脫離血譚,自然中的能量開始躍動,歡舞。
狂風大作,花草搖曳,以她為中心的能量風暴席卷而出,在人眼不可見的世界裡,帶動虛無的粒子盡情狂歡。
好高興,好快樂!
隻是離開血譚,為什麼會有一種幸福感,仿若新生!
南音笙的意識飄在母親的懷裡,世界向她傳來同樣的喜悅和幸福。
湧動的能量包裹着她,是新生時的襁褓。
腳腕踏出水面,淺紅色的血譚蕩起波紋。
南音笙站在血譚表面,人類的心髒似乎因為快樂而盡情蹦跳。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
南音笙幸福到想哭。
一直以來的自制力在此時崩潰。
淚滴灑落,觸碰到紅色的血潭水。
血譚由淺紅轉明,頃刻間,透明如鏡。
天黑了。
世界用夜色浸染晨露所在的白天。
清透的血譚映出純墨的天空,天地同色,迎接代表夜晚的新生兒。
【夜靈】
南音笙聽見有誰在呼喚自己,但她明明不是這個名字!
【夜靈】
她猛地仰頭,喜悅中透着茫然。
【歡迎來到這個世界,我的孩子】
所有情緒戛然而止。
南音笙眼裡還有未盡的淚,但迷蒙的神色已經消失,恢複以往的清明。
她意識到了。
這就是系統承諾的“複活”。
不是回到原本的世界,不是将她二十多年來的情感和生活交還,不是一具可供長久使用的身體,不是安全平穩的一生。
系統承諾的“複活”是新生。
南音笙死去,在虛無之地苟延殘喘,看似未來可期,權利和力量唾手可得。但實際上,她隻是依靠“系統”的幽魂。
既然它能給出,那它也能取走。
因為沒有系統,她無法踏足現實。
死去的南音笙,流落到這個世界的南音笙是幽魂。
沒有系統,世界不會接納她。
所以系統認為“複活”是新生。
它制造了這具受到世界認同的身體,将南音笙真正變為【夜靈】——世界的新生兒,有資格行走在人間的形體。
這好嗎?
南音笙又想哭,但早該成熟的靈魂卻比眼淚先一步給出選擇。
這真是太好了。
她在這個世界有了身份,還不是受到壓迫的人類,而是受到敬畏的神秘。
她能夠盡情追求能量,不再為來處和歸處迷茫。
有資格與系統達成真正的合作關系。
她現在真正的未來可期。
說悲傷顯得矯情。
南音笙一步步往外,離開血譚。
腦海裡走馬燈一樣閃過上輩子的畫面。
無憂無慮的童年,敏感多思的少年,逐漸開朗,奔向美好未來的青年。
朦胧中略帶酸澀的暗戀,借美食消愁的精裝朋友圈。
約好老後一起旅行的朋友,霓虹閃耀中的歡呼承諾。
永遠愛她,堅定選擇她的父母,他們的擁抱溫暖柔和,卻擁有抵擋一切的力量。
打打鬧鬧但是足夠可靠的哥哥...他會連着她的那一份,好好孝順年過半百的父母......
爸爸和媽媽一定會想她吧。
他們會每個月都帶上應季的鮮花,來她的墓碑前想念早早離去的孩子嗎?
如果可以,她想要最鮮豔最生機勃勃的花卉。
也許熱烈的色彩能夠消除他們的悲傷呢。
還有那個傻子,單純的她不知道會哭成什麼樣子,本來化妝技術堪憂,葬禮上一定哭得很醜吧!
如果她知道自己成為了幻想裡無所不能的神仙,一定會高興歡呼,笑得像哈士奇,還會帶着燦爛到不行的笑臉,說帶帶我,帶帶我......
他們......
他們能被時間治愈。
而自己能被力量撫平。
往事之事不可追。
血譚上的波紋蕩漾,逐漸恢複本色,天地清明,夜晚褪去。
不知何時淚水糊面的南音笙踏出血譚,第一次用完全屬于自己的身體,觸碰到新世界的土地。
她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