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喬雪頌心中,這些隻是正常的人情往來,但很明顯,在這名年輕的反腐大臣眼中,這和當着他的面行賄沒有什麼區别。
怪不得李世伯如此焦急,原是趁着這鐘大人不在,才好将自己帶進來。
喬雪頌餘光看見那何州府抖得像篩子,心裡暗自琢磨這人到底有多吓人,昨日官道相助其性情可見一斑,今日看來,難不成還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主兒?
“這......這.......鐘大人,下官冤枉,下官,下官絕對沒有收受賄賂的意思。”
何州府大呼一聲跪扶在地,李員外也緊跟如此,冷汗淌了滿背。
果不其然,這何州府全然意圖将罪責推到她的身上。
喬雪頌幾乎片刻便将眼前的局勢摸清楚了,但奈何上頭人沒有讓起身,隻得保持着端正福身的姿勢,低垂的頭令台上人看不見她的神色。
從鐘宴齊的視角看過去,好一個弱柳扶風的嬌嬌小姐。
他揚了揚手,“喬小姐正經絲戶出身,怎麼會和何州府同流和污,來人,賜座。”
喬雪頌:......
旁邊站立的一個男人飛快地挪了把椅子放在喬雪頌身後,“喬姑娘,請坐。”
她一轉頭,對上一張熟悉的少年面孔:“......多謝。”
她幹脆利落地坐得安穩,老神在在地端坐于大堂正中,表情淡定,雖沒有直視上頭人,但表現得一派從容,在這大堂緊張的氛圍裡顯得格外格格不入。
鐘宴齊這一吩咐直把何州府和李員外兩人弄得摸不着頭腦,何州府顫顫巍巍擡起頭,口水誰吞咽的聲音清晰可聞,“大人,大人,我真的沒有收受賄賂,您相信我啊大人。”
喬雪頌聽他這無力的辯駁難以忍受地閉上了眼,剛想站起來說話,就感覺肩膀一痛:“嘶!”
她回首一看,原是一把刀柄重重戳了一下肩膀,這一回頭又對上那少年燦爛的笑容。
她隻得抿緊唇,看着鐘宴齊踱步走下高台,一腳踹翻那何州府,看得喬雪頌骨頭都在痛。
“何州府,本官既然奉命前來,接了這差事,自然就要将這藏污納垢之地的腌臜之事給拔幹淨了。”
他微微彎腰,好似惡鬼低語:“何州府,你該不是想去陪你府衙那幾個手下作伴吧?”
喬雪頌聽得眼皮一跳,一個晃眼就見何州府一把老骨頭又爬回來。
“是是是。”何州府被吓得不輕,揩了把臉上的冷汗,“這、這,喬姑娘也隻是想探個監,下官看那不多才一時糊塗,下官真的是一時鬼迷心竅。”
“噢,是麼?”鐘宴齊一下子直起身,冷眼掃過底下或坐或趴的三人,吩咐身邊人:“去把後院喬小姐帶來的金銀輕點一下,讓我們何州府看看,這個不多到底是有多少。”
喬雪頌聞言立刻臉色大變,想站起來,這次卻直接扣在了椅子上,身後兩個錦袍侍衛看着,難得面色發冷,冷眼同樣剮向癱倒在地的何州府。
“呵。”
鐘宴齊将底下人神色盡收眼底,冷哼一聲。
“大人。”
沒過多久,那錦袍侍衛快步走來,手上拿着一張薄紙卷,“那馬車裡帶了五色錦七匹,浮光錦六匹,女子所用的珠玉頭面六副,發钗玉冠若幹,令馬車底部夾層還有一千兩黃金和五千兩白銀。”
如此龐大的數目說出來。堂内一片死寂。
喬雪頌緩緩閉上了眼。
為了以防萬一,她被李員外帶到府衙的時候直接帶上了近半财帛,最初的目的也隻是為了展現誠意,或也可以應對這何州府的獅子大開口。卻誰知直接被這反貪大臣逮了個正着。
鐘宴齊從手下人處拿着紙卷,語調不明地又念了一遍,這次沒有再管那何州府,而是對着喬雪頌似笑非笑:“喬姑娘,絲戶家的女兒能随意支取這幾千兩黃金白銀?”
喬雪頌深吸口氣,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我可以解釋。”
“是麼。”鐘宴齊也露出一個森然笑容,姿态肆意地活動了下筋骨,風輕雲淡地就決定了何州府的命運,“錦州州府何禮,私收賄賂證據确鑿,軍棍三十。”
“大人!”何州府兩眼一翻,竟險些暈了過去。
三十軍棍,他一大把年紀,行完刑後還有命活着嗎?
喬雪頌雖不是十分清楚這三十軍棍的威力,但結合前世的所聞所想和何州府的反應不難猜出這刑罰之重,一時竟有些渾身發涼。
“這些财産,全部充公。”鐘宴齊道,喬雪頌還沒做反應,邊聽這人接着說:“喬姑娘,等本官監完刑回來,等你給我一個解釋。”
這次那些錦袍侍衛沒有攔她,喬雪頌福身稱是,看似腳步仍然穩健,但隻有銀枝才注意到她有些恍惚的神情。
“小姐,小姐,怎麼了?事成了嗎?”
喬雪頌搖搖頭,蒼白的臉色還沒有緩過來,就聽李員外大步走來,“世侄,你且等等。”
男人邊走邊擦掉頭上的冷汗,連聲叫苦,“這事是我沒有想到,誰也不知道這位大人來得這般快。”
喬雪頌道:“世伯,這位大人到底是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