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宴齊面不改色地展開信紙,看上去頗為氣定神閑,但那表情越看越不對勁,像是覆在面上的冷硬面具崩裂,露出了内裡本來該有的顔色。
楚平難得看到鐘宴齊表情能這麼詭異,試探着問:“大人,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倒是沒有……”鐘宴齊目光落在那幾行字上,指着紙面問:“她是怎麼跟你講的,制表是什麼東西?”
他問着楚平,目光卻是沒離開過這一頁薄薄的信紙,眼神漸深,眉毛緊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聽喬姑娘說本來有一種叫什麼……借……借……”楚平想了好久支吾了一會兒還是想不起來,幹脆道:“聽喬姑娘說原本方法極好,但就是耗費時間較長,所以才提出了現在這個。”
鐘宴齊挑眉,“這個方法……就是制表?”
楚平點頭,“說是隻要大人您同意便可,最終可達成的效果沒有區别。”
他其實挺想說,從外行人來看,好像和交一個半糊弄的東西也沒什麼區别。
但是三日時間畢竟太短,如果真能靠這種方式證據确鑿,或許也不是不行。
他現在都好奇了起來,也不知道喬姑娘所說的辦法是什麼,真能在三日内将事情解決了?
這邊他垂着頭思考,也就沒注意到上方鐘宴齊有些奇怪,甚至稱得上有些扭曲的表情。
薄唇繃成一條直線,像是克制不住要說些了什麼了似的。
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他又深深地看了眼這信,又看了眼楚平,緩慢将手指扶在額角,又長又慢地歎息了一聲。
楚平被這聲響驚動,擡頭就見自己大人渾身緊繃,像是身體裡有什麼要呼嘯着奔逃出來了一樣。
“既然這樣,那我便回禀喬姑娘了?”楚平拱手告退,轉身欲走,又呗了鐘宴齊叫住。
“且慢!”
“大人,什麼事?”
鐘宴齊摸着下巴,眸光微微發亮,“她那原本的方法我應當聽過,你回去留意着,搞清楚那法子是什麼。”
“……好,大人。”楚平撓撓頭,帶着一張有些不解的臉又出了府衙。
自從這喬家的大小姐來了這錦州為父親查賬,他總覺得自家大人一天比一天奇怪。
剛才更是,不就是一個喬姑娘想出的法子麼,雖然說女賬房确實少見,但能想出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好方法出來,充其量無非也不過是一些節省時間的方法。
楚平離開後,房間裡又剩下鐘宴齊一人,他低着頭來回踱步,窗外日頭偏西,燭光跳動難得能看清他的神色。
隻隐約覺得他似乎是有些興奮,背在身後的手握在一起交纏着,大有要擰成麻花的架勢。
制表…..制表……
鐘宴齊嘴裡喃喃念叨着這兩個字,腳步重得踩的地面咚咚響,臉色呈現出一種壓抑不住的绯紅,幾乎都要紅到了耳根。
那封信裡喬雪頌隻是簡單列了個表格,一些小小的扭曲的符号,别人看不懂,他可是一眼就覺得眼熟。
不就是最常見的首字母縮寫麼。
喬雪頌一個内陸地區長大的商戶女,怎麼可能接觸過這種西方文字。
鐘宴齊越想越興奮,手心都微微冒汗,幾乎都要沖到李員外府上問個明白。
但是不能着急,鐘宴齊握緊手心,難得覺得自己腦子生鏽了似的,彎都快轉不過來了。
他慢慢想,怪不得自己總覺得喬雪頌看着有些不同尋常,他分明最為厭惡這種心思深沉詭谲的人,卻總是覺得她身上又一種莫名的和諧。
如果真的和他是一種情況,那便思考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