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做生意,自然少不了官府支持,雲水縣上下都是由派人打點過,隻不過不似打點其他同行,為了避免沾上官商勾結的罪名,其數額還是有些斯文。
聽聞自己父親是李觀山親自審問,喬雪頌便有些懷疑或許是自家有些地方沒有做到位,畢竟這新縣令在任三年,不說什麼大的功績,起碼該做的也是樣樣俱全,面子裡子一樣不落。
尤其是和喬家這些商賈,雖不稱兄道弟,起碼也是見面可以喝一杯的交情。
那廂吩咐上準備上金條和銀子,這廂喬雪頌信心十足來求見,卻不料隻不過簡單聊過幾句,這李觀山便明裡暗裡說明,這已經不是金銀細軟能夠解決的案子。
喬雪頌心一沉,維持着跪地的姿勢,“李大人這是何意?”
李觀山摸着自己的胡須,笑意盈盈,“賢侄快起,這些事咱們慢慢談。”
喬雪頌被人強硬扶起來,手臂被箍得生疼,她對上李觀山的眼睛,對方貪婪視線一閃而過,轉而替代的憐憫,好似真的為喬善水而感到惋惜。
他說得有理有據,“欽差大人距離不遠,若是我接了你喬家的恩惠,鐘大人要事查過來我當怎麼說。”
喬雪頌逐漸變得面無表情,拿那鐘大人出來威脅自己,這李觀山怕不是早就準備好了吧。
李觀山巧言令色,雙手掩面形似悲傷,“我也不相信喬兄會做出這種事情,可是交出的證據表情,他确實就是私吞百姓家産,不經官府同意私設鋪面,還盈利近萬兩。”
喬雪頌看着李觀山的眼神像是要剜下他一塊肉似的,“大人,可否寬限民女幾日,我父親一定是被人陷害的,還請容我找出證據。”
李觀山假惺惺抹了抹淚,滿臉正義,“既有賢侄這麼說,那.......便寬限一日吧。”
“本該明日行刑,若是實在拖延,除了斬首,還得加一個家産充公了。”
“是。”喬雪頌
當即便轉身離開,什麼拖延還得家産充公,她就沒聽過這麼荒唐的判決。
活像這北晉律法庭是這李觀山開的一樣,真是可笑至極。
前腳喬雪頌剛走,那趙主簿便從陰影裡走出,“大人。”
李觀山嗯了一聲,“喬善水在牢裡怎麼樣?”
趙主簿譏笑,“小人說了交出家主印信便饒他不死,但他堅持不給,還試圖勸屬下不要做這些傷天害理違背良心的事情。”
李觀山斜睨他一眼,“那你怎麼回答的?”
趙主簿一臉谄媚,“屬下說大人對屬下恩同再造,大人在哪裡,小人的良心就在哪裡。”
“嗯。”李觀山收回眼神,拍了拍手上的的魚飼殘渣,“本官隻是比他看的清楚,看得長遠,沒本事守不住家産,這能怪誰。”
“至于良心?”他嗤笑,“良心能值幾個錢?”
“是,是,大人說得對。”趙主簿突然想起什麼,“方才喬善水那女兒可是......”
“她啊,小小女子,不足挂齒。”李觀山淡淡道:“明日申時張貼告示喬善水罪名,于後日未時問斬。”
“那喬雪頌說要寬限一日,那我便看看,這一日她能翻出個什麼風浪來”
“是。大人。”趙主簿心中的弦又拉緊了,暗道自己必須要盯緊喬雪頌的一舉一動,免得壞了大人的大事。
這幾日天光明媚,日頭正盛,雖已近夏日,卻也微風和煦,按照往日習慣,雲水縣的大戶小姐公子們會相約踏青煮茶,喬家商行的茶葉在這個季節買得極好,而喬雪頌作為喬家大小姐,不免是衆多人家相邀的對象。
可如今喬家大門緊閉,一些要好的商戶人家早些天便來詢問,周遭不少人都存了觀望的意思,喬府都一概不應。
如今眼瞧着喬雪頌風塵仆仆一身疲憊從縣衙回來,臉色相當不見好,喬家遭難的消息真切在雲水縣民間傳開來。
“姑娘,這縣令豈不是要把我們趕盡殺絕。”白氏哽咽着抹淚,“這可怎麼辦啊。”
喬雪頌揉揉太陽穴,看着手裡一疊一疊的拜帖,心亂如麻,這些年官府運作全靠她爹,她專心發展喬家生意,對此并沒有太多關心,可如今運作的官府出了問題,用莫須有的罪名栽贓陷害,那喬家自查的證據起不了一點作用。
風雨欲來,面對如此危機,整個喬家上空如籠罩着一篇烏雲,喬家上下人人愁眉苦臉,自以為大難臨頭。
喬雪頌從來都知道商人難做,但帶着現代經驗和在這裡有自家爹爹作保,能令她大展拳腳,從來沒想過,在這封建社會,官府朝廷想要出手拿人,是一件這麼簡單的事情。
怪不得爹爹總說,民與官鬥,難啊。
“這李縣令真不是個好東西。”
“咱們喬家什麼錯都沒有,就因為太有錢?”有丫鬟在正廳小聲聊天,“你說那朝廷來的欽差怎麼越過了咱們雲水啊,我看這李縣令才應該被抓,冤枉好人。”
“我們這次怎麼辦啊,家主難不成真做了那些事?”有人疑惑,确被另一人推了一下,另一個聲音響起,“這事兒,明明就是那李縣令貪圖咱們喬家的錢,我之前還說他是個好官呢,呸,就是個貪官。”
無數聲音湧入耳朵,白氏的哭訴,丫鬟的竊竊私語,門外守衛來報的來訪者的通報,扭成一股巨力将喬雪頌吸了進去,她神情恍惚地坐在上首,看着底下亂成一鍋粥的一切,耳邊瞬間想到那夜鐘宴齊的聲聲質問。
——就算沒有喬善水,還有一個張善水,李善水。”
——你以為你喬家躲得過去嗎?
躲不過去,是真的躲不過去。
是她太自以為是,是她被所謂的身份和自身利益迷了雙眼,隻想着明哲保身。可在如今貪官橫行,她就是一個商賈,隻是一個商賈,真要被人做文章,民與官鬥,怎麼可能鬥得赢。
喬雪頌懊惱,她先前都在幹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