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虎呼吸一滞,驚中帶疑地瞪着喬雪頌,身旁雙手緊握成拳,咬緊牙關,再一松口,淨是滿口鮮血。
喬雪頌看他面色維艱,再問:“可是你父親出了什麼事?”
昨日夜裡便聽兄長所言,常虎此人為人仗義,是條漢子,而那日兩方宴席,鳳仙凼與官府的意圖已經達成了一緻,雖沒有個書面承諾,但嘴上已然達成了協定,就等到十日之後雙方再聚塵埃落定,到那時,鳳仙凼的各個武藝高超的漢子可都是官府底下吃着皇糧的官兵。
常小虎作為常虎的兒子,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更深一步來,他可能都知道趙桓暗地裡與水匪相交這事兒的實情。
果然,一聽到喬雪頌這麼說,一下子被戳中了要穴,常小虎一直闆着的臉終于崩不住了,嘴唇顫抖不已,眼眶發紅,趁着喬雪頌沒注意掙紮着一個閃身便撲在了一直站在旁邊的喬雪城面前,不顧崩裂的傷口砰一聲跪下,如泣如訴。
“還請喬大人能帶人去我們鳳仙凼,救救我父親和叔叔。”說着,兩行淚簌簌而下,眉宇盡是惶恐和焦愁。
衆人皆是一驚,喬雪城連忙将他扶起,喬雪頌意識到了什麼,給銀枝使了個眼色讓她帶着府中侍從出去,屋中隻留下她和鐘宴齊還有喬雪城仨人。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喬雪城問。
常小虎痛苦搖頭,似是不知道從何說起,嗫喏了半晌,才啞着聲音開口,“我也不知道家裡發什麼了什麼事,回來之後,父親和叔叔還有嬸嬸們就得病了。”
尋常得病恐怕不至于讓他這麼焦急來求救,還用上劫持這種極端手段,想必定然是存在特殊的情況。
而一聽得病,像是想到了什麼,旁邊一直穩如泰山的鐘宴齊額角青筋一跳,第一次正眼看着常小虎。
喬雪頌:“什麼病?有多少人得了?”
到底隻是個半大少年,常小虎吸吸鼻子,不願意回憶那慘狀,“整個寨子的人都得病了,突然之間就得了,他們兩三天就死了,身上全是膿,上吐下瀉的,我出來已經三天了,我都不知道我爹現在是死是活。”他哭腔更重,哽咽起來。
“那你為什麼沒有得病?”
常小虎擦擦眼淚,“我被我爹派去給江南王殿下送信,前些天江中下雨,我就在路上多耽擱了幾日。誰知道......”幾句話問下來,都打起了哭嗝。
喬雪頌無奈回頭看鐘宴齊和喬雪城,搖了搖頭,覺得問不出什麼來,這時鐘宴齊上前一步,“你們鳳仙凼最近一個月之後有沒有來過什麼陌生人,或者是收過什麼陌生的用品。”
常小虎淚眼迷蒙擡頭,似是不知他為何這麼問,想了一會兒,才說;“我們的吃食都是在鄉裡百姓手裡買的,不會有什麼問題,人的話.......”
“來的挺多的,這個月才見了趙公子派來的人,但是父親隔上幾個月都會見的,這也有什麼問題嗎?”
鐘宴齊按住額角,這江南王小少爺還真是緻力于收攏水匪事業,這手都伸到常縣來了,他就不信江南王不知道。
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人命關天,若他判斷不錯,這鳳仙凼内所流傳的正是瘟疫,可瘟疫源頭又是什麼?
鐘宴齊已然有了想法,“那位趙公子派來的人你可眼熟,以前是不是也是他?”
常小虎被他帶着思考,父親将自己作為接班人,以前都會帶着他一起,可這次沒有,而且父親和那人聊完之後特别高興,還開了珍藏多年的美酒來慶祝。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這麼一想,常小虎瞬間覺得不對了起來,将那晚情節細細描述而來,“可惜我沒見到那人真面目,就走時看到了背影,看着是個身材中等的男人,衣服那緞紋在月光下都在發光,肯定非富即貴。”
“然後呢,常首領後面又在高興什麼”
高興什麼,高興什麼......
時間太久,鮮活的畫面已經褪色,但他仍記得昏黃燭光下,高壯男人捏着一小瓶陶瓷哈哈大笑——
“哈哈哈......”
“兒啊,咱們可是發财了......”
“這可是個寶貝,有了這東西,咱們不知道能過多好的日子!”
……
常小虎腦子靈光一閃,那晚的情形全想起來了,“父親說那個人是來自京都的醫院,手中的東西叫麻......麻......”
醫院?
喬雪頌下意識看向鐘宴齊。
“麻沸藥。”鐘宴齊冷不丁開口。
“對,對,就是這個。”常小虎使勁兒點頭,坐直了身體臉色煞白,“大人,難道真是因為這個?”
鐘宴齊沒理他,臉色冷得吓人,一聲不吭便推門走了出去,喬雪城兄妹倆見此也有了幾分計較,喬雪頌安撫了常小虎幾句話之後,也和喬雪城一同走了出去。
喬雪城忙着準備調兵去鳳仙凼探查情況,留下喬雪頌和鐘宴齊兩人獨自站在這回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