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為了避暑？還是江南有什麼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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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正烈，兩人站在大理寺門前，雙雙無言以對。

诏獄陰濕，尋常人進了那地片刻，都得跨個火盆曬會兒太陽來去去身上的晦氣黴味兒。

喬雪頌極難形容此刻自己是什麼心情，方才那一瞬間，她背後雞皮疙瘩起了滿背，這日光曬的哪隻是那點晦氣。

“趙衍說的是我想的那個意思？”鐘宴齊還沉浸在震驚當中，“這……皇後和貴妃，看着也不像啊。”

“是真是假去問問不就得了。”喬雪頌對着皇宮方向揚了揚下巴，雖說仍是懷疑，但卻已經信了七八分。

若真相是這樣，那中間一切的疑點便都說得上了。

長公主如今的反應，皇後為何撫養三皇子，貴妃又為何恨自己的親生兒子。

二人乘車再進宮，直奔坤儀宮。

再次到這輝煌金殿，其外分明絲毫未變，可約莫是知曉皇後處境，竟覺得相較于上次黯淡了許多。

皇後簪钗盡退，隻着一黑色玄袍，其上沒有絲毫圖紋，一貫的鳳凰紋樣都沒有。

她是真的不想當這個皇後了。

那日之後素心素蘭杖斃斃，宮中宮人一律遣散至各宮，皇帝本欲滿宮抄斬，還是貴妃求的情。

如今宮中僅剩的宮人自然也是貴妃派來的。

二人來時，鳳位空懸，孟皇後正在沏茶，她對面兩個空座，看來已經等侯良久。

“坐吧。”孟懷謹面帶淺笑，親自為二人斟上一杯熱茶。

喬雪頌坐下，唇啟一半，便瞧見燭火搖晃下門外映出的一條人影，她閉了口。

孟懷謹眯了眯眼，笑容未變，“明姝心思多疑，不必管她。”

喬雪頌心中一凜，見皇後見怪不怪，也隻當沒有發現。

“這是江南新采的天山雪。”孟懷謹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生，“枝葉最濃密的時候采摘而來，要過八次水才有現在的味道。”

她笑眼彎彎，如同看自己的後輩一般看着喬雪頌和鐘宴齊，離了皇後身份和那層猜疑算計後流露出的仁善慈愛，才當真是容易令人眼睛一酸。

鐘宴齊眨了眨眼，袅袅上升的氤氲霧氣模糊了眼前。

喬雪頌亦閉口不言，還要問什麼呢，那般親昵的稱呼，她哪裡還需要求證

無非便是往人家心裡插刀子罷了。

飲茶多久，三人便是沉默多久。

“是我告訴麗娘不要告訴你們真相。”孟皇後笑了笑，帶着些歉意，“說來也是上一輩沒有解決的舊事，最後竟然還得需要你們這些小輩。”

“您為何要這麼做……”喬雪頌不解道。

“哪裡有什麼為什麼，不過是想了，便做了。”

讓薛明姝入這深宮從來就不是她所想。

可她忘了，忘了薛明姝曾提出要來陪她，忘了她究竟是一個怎樣熱烈的女子。

薛明姝遠離京都權利漩渦，本應擁有屬于她自己的人生，她本來不會被困于這一方窄小的天地裡磨滅那張揚快意的靈魂。

都是她的錯，從一開始，她就不該去江南。

孟懷謹聲音淡淡的，低垂的眼睫輕顫如蝶翼。

“娘娘。”喬雪頌輕喚她，将那副泛舟圖攤開在她面前。

泛黃紙張展開，使之顔料褪去的盡是歲月的痕迹，孟懷謹嘴角勾了勾，顫抖的手輕輕拂過畫上薛明姝的臉龐。

看着這幅畫，她就仿佛看到了當年初見，也是在這玉秀湖邊。

那年少女第一次回到母親的故鄉，踏春折柳，回首之時，偶然間卻瞧見另一抹春綠。

湖光倒影滿園春色，橋頭岸邊。

至此，便是心之所向。

“那一年，我還沒被賜婚，她也是個隻有十四歲的小姑娘。”孟懷謹笑着搖搖頭。

一滴淚悄無聲息落在了畫上。

層層浸潤，模糊了其上薛明姝的臉龐。

喬雪頌無聲歎息，拿出另一物。

“珍珠是我所贈，她昔日猶愛此物，不知為何突然就不愛了。”孟懷謹接過黃金珍珠籠，“原來都到了薛绮雲手中。”

回想起來，原來竟已籌備這麼多年。

這世間所有人都為這綱常倫理所禁锢，那年心動之時，她曾上千上百次謀算籌劃，卻從沒想過竟會走到今天這般地步。

命運弄人，天意難測。

“替我告訴你母親，多謝了。”孟懷謹對鐘宴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