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小花揚了揚眉,直到門關上的聲音響起,一下子情緒反撲,她斂下眼睫,不知何時紅了眼圈,躺在床上卻感受到飄在廣闊的水面,慢慢往下沉溺。
至今為止她還有資格嗎?
曲易池對她的态度,好像是沒有,可是他那次親自找上門,又好像有,其實她也不知道,唯獨清楚一點,因為站在他身邊的人。
一定不會是她。
一秒。
兩秒。
三秒。
她坐了起來,清掃桌上的東西,把折疊鋼琴放在上面。
纖細的手指搭在黑白色的琴鍵上,一個音一個音發出,下意識彈起《花般印記》這首鋼琴曲,琴聲缱绻。慢慢地,化作漫漫長夜,是閃爍的眸光,在輕輕琴聲轉起間恍若隔世。
一滴無聲的熱淚,落在手背上。
然而琴聲一直到陽光淡薄的透過窗簾才停止,蔣小花眯了眯眼睛,伸手拉開一點窗簾,任由光線斜斜地打在她的臉上。
等待出場時,她倚靠着沙發背,合上眼睛,趁幾分鐘的時間小憩一會兒。
倏地,有人推門進來,瞬間将她驚醒了,懵懵的看過去,便叫了聲:“Mr. Miris?”
法蒂·米瑞斯點頭回應,蔣小花反應過來是此人,立刻慌張的站起身來,就聽見他低沉中厚的聲音,笑道:“打擾你了?”
蔣小花莞爾,擺擺手。
“上次和你合作非常愉快,所以這次Moglia國際音樂節由你來彈這首鋼琴曲。”法蒂·米瑞斯把手上的曲譜遞到她面前。
蔣小花垂下眼睫,看了一眼,再接到自己手裡,不明所以地問:“這首鋼琴曲是——”
“New works。”法蒂·米瑞斯故意指向自己,笑着說,“It's me。我十分清楚我這個新作品隻有你才能展現出曲子本身的獨特美和底蘊,也希望盡情發揮你的魅力。”
蔣小花眸底映出淺笑,唇角都緩緩勾起一個弧度:“OK。Mr. Matisse,我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看着法蒂·米瑞斯離開後,她高高舉起手中的曲譜,興奮的原地轉圈圈,再對着曲譜猛地一連串親吻。
“美國紐約Moglia國際音樂節”是蔣小花近年參加頗有聲望的國際音樂節,在本國已經連續舉辦十五屆了,不僅衆多國際知名音樂大咖雲集,也是一個便捷的國際音樂交流平台。
坐在鋼琴前,蔣小花難得一動不動望着琴架上的曲譜,其實她拿到手後,并沒有仔細看過,現在才發現全曲難度極大。
一共有四個變奏。第一變奏鋼琴從右手進行主題,左手彈奏六連音符,第二變奏切換成歡快活潑的曲風,第三變奏以快捷的連彈,再接慢走悲情曲風格,接着有一段鋼琴華彩,後速度加快,然後來到第四變奏鋼琴以賦格方式開始,再接着一段鋼琴華彩,從快速中表達形成華麗的結尾。
對于鋼琴家的耐力與切換不同風格的把握有很大挑戰,同時是蔣小花第一次嘗試這樣的曲子,把思路捋清楚,她深吸一口氣,終于擡手落到上面。
琴聲逐漸的變化如按步進行,突然頓重一下。
她兩隻手的手腕刺痛加烈,控制不住的顫抖,連同十根手指微微彎曲,逐漸握成拳。頓時咬着唇,她拼命地吸氣,再呼氣,将視線落到不遠處的冰箱上。
昨晚忘記冰敷了。
***
“曲律師,不好意思,我忘記約了你,但是已經叫了朋友一起過來吃飯,他現在到了包廂,多一個人應該沒問題吧?”
聽到客戶的詢問,曲易池神情自若,淡道:“沒事,隻要不是被告那邊的人,是可以旁聽的。”
“那就好,那就好。”客戶笑着說,“哎,曲律師,這邊走,我們包廂在前面。”
一進到包廂,曲易池掀起眼皮,正好對上坐在包廂裡男人的目光。
兩人不着痕迹的怔了怔。
飯局期間,男人為了不打擾他們談事情,推開包廂的側門,走到包廂自帶的露台上,發現邊上還有個錦鯉池,随即邁步到池邊。
“我認得你,我們之前見過。”
不久後,錦鯉池的水面倒映着曲易池的側臉輪廓,蔣大樹從錦鯉池中擡起頭,看着眼前的人脫了西裝外套,隻穿着白襯衫,袖子卷在小臂上,還是那副矜貴沉穩之氣。
曲易池禮貌的回應:“伯父,你好。”
蔣大樹上下打量他,問:“你現在還是我家小花的律師?”
曲易池輕點頭。
“不對。”
再一遍仔細打量着他,蔣大樹似乎想到了什麼,嘴角忍不住上揚:“我就說你很面善,不是上次你送小花回家,是之前,好像……是在小花的房間裡。”
曲易池目光清冷,眼底卻細微而不可察覺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