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響了。
曲易池看了眼備注顯示,才走到落地窗前接聽電話,是闵韻打來的,問他什麼時候回家吃飯?
他沉默了半響,便說:“媽,我過幾天再回來陪你吃飯,你們先吃吧。”
結束通話,最後一絲聲音也沉寂了。
窗外是黃昏後橙藍融合,複雜的顔色拉着視網膜的視角。
曲易池漠然,握着手機的手無力地垂落,不知過了多久,他輪廓深邃,眼神深沉,上下滾動的喉結隐于暗處,跟着掀起眼皮,天色漸漸暗去,遠處明月旖旎照雲彩。
看着蔣小花坐在登機口給他發短信,然後不帶一絲留念的離開,他從來不招惹她,即便在高中那會兒的一面之緣,好像沒有認識的必要。
竟然為了一個行李箱上面一條不那麼清晰的劃痕,非要和他讨個說法,隻要她願意就會努力的糾纏下去。
那為什麼要把他推開?
輕音樂在空氣中盈盈蕩漾,與交談和笑的聲音相互交融。
然而,曲易池獨自一人坐在高腳圓桌上,一杯酒接一杯酒的喝,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仿佛像是另一個世界裡的人。
或許酒意上頭,總是想起蔣小花。
清吧快要打烊,他還沒離開,此時酒保見慣不驚的試圖幫他叫人來接,突然就有一個電話打進來,一接起便說請問是你是機主的朋友嗎,我們這邊要打烊了,地址發你手機上,趕快來接他。
很快,有人落座在他對面的椅子上,他擡了擡眼皮,是暮之越。
酒保走過來,放下一個杯子,無奈道:“還有十分鐘就關門了,你們還要喝?!”
暮之越眼尾輕挑,吊兒郎當地說:“不是還有十分鐘嗎,十分鐘之後我們鐵定走,放心,待會兒多給你一點小費。”
就這樣,酒保被支走了,少了一些打擾。
“可以啊。”暮之越瞥見酒瓶裡的酒隻剩下三分之一,輕哧了聲,“是因為被甩了,你才喝得這麼起勁。”
曲易池沒好氣的看他一眼:“你來幹嘛?”
暮之越勾唇笑:“來蹭酒啊,很難得你會請喝一次酒。”
曲易池垂眸,飲盡酒杯的最後一口酒,想起那條分手短信的結尾。
——“可是我和你隻能到這裡。”
什麼隻能到這裡……
他大手摸索着空酒杯的杯身,難以掩飾自己的情緒,低語道:“我們之間……沒完。”
一下子,他合上眼,倒頭趴在圓桌上,模模糊糊間,能感受到有人将他擡起來,不知運到何處,直到躺在那柔軟的觸感裡,當即閉目睡過去。
次日醒來,外頭小雨淅淅瀝瀝下着,腦袋昏昏沉沉,他的手無力的搭在額頭,緩了一會兒,側眸掃到茶幾上出現一杯水,水杯底壓着一張紙條。随後支起身體坐了起來,把紙條抽出來看一眼——
「兄弟,雖然我不是你的花花,但不是你吐我一身的理由,你的襯衣我拿走一件,好夢。」
字迹明顯是暮之越寫的。
他歎了口氣,把紙條揉成團扔入垃圾桶。
黑夜籠罩着他的身影,曲易池終于有了反應,擡手拉上窗簾,剩下另一半沒拉上。
當情緒平複的時候回想起來比現在還難受,原來在乎一個人的時候,表面上沒有任何的反應,而那些曾經被她撩起心弦的種種情緒一一肆意地浮上心頭。
***
琴房隔音門的門縫中有一雙眼睛,米梨看着蔣小花靜坐在鋼琴前,已經有一兩個小時了,導緻她腿都蹲發麻了,連忙扶着牆,站起來說:“該不會沒練幾天琴,連基礎都忘了吧?”
尤芷雙手抱臂,神情凝重:“她忘不了,隻怕她想放棄。”
米梨想了想,又說:“我知道了,小花姐這種狀況類似于新床睡不慣,也意味這架鋼琴有問題,她彈得不順手。”
“……”尤芷扯了扯嘴角,“你過來,我有工作需要你做,你别打擾小花練琴。”
米梨應聲,悄悄地把門關上,才離開。
在屋内的蔣小花依舊盯着琴鍵,紋絲不動,她剛準備好擡起手,還未落下,又下意識的退縮,手指虛虛的握成拳。
抗拒了幾秒鐘,忽然猛地指腹按壓琴鍵,交錯的黑白鍵敲出一個個動聽的音符,從低音到高音,琴鍵的排列遵循着嚴格的音高規律。此時此刻的情緒在手指下随心躍動,委屈,不解,憤怒,難過,稍微不注意就會湧上來,可是她沒有理會。直到整個曲子結束,輕巧的轉變成另一首曲子,就這麼持續了兩小時,慢慢萦繞在房間的琴聲,消失殆盡。
蔣小花似乎被卸下力氣,直接趴在琴鍵上。
噪音亂舞,頓重響起。
音樂會巡演在下下周正式開始,如今練琴也是臨急抱佛腳,但是她多久沒碰琴了?
五天?一個星期?半個月?
其實是足足四個月,對于她這種職業鋼琴家而言,簡直職業大忌,在那兩個小時練琴當中,已經發現了手指和手部肌肉會生疏到不聽使喚,好幾次連跨度彈琴都有些許困難,如果恢複到正常水平要花不少時間。
怎麼辦……
蔣小花抿了抿唇,手指再次觸碰琴鍵,do,sol兩個音剛響起,她突然深深地倒吸一口氣,把掌心朝向自己,能留意到指尖微顫,則手腕部分莫名地刺痛。
“如何?練得順利嗎?”尤芷推門進來,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