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獨自走在學校主幹道上,從背包裡取出一個紙袋,整整齊齊按照紋線展開。
這是前幾天特意買的,他按自己的喜好挑選環保材質包裝手袋,不确定女孩的偏好,所以一并買回來。上午出門前,實在抉擇不下,索性閉着眼随機選了其中一個,匆匆出門。
“幫你留着了,給,全部打包好。”朋友在其他社團負責現場,從展位幕布後取出一疊節日紀念品。
“謝啦。”
“不客氣。”展位長桌前人潮湧動,不斷有人過來。對方忙得不可開交,沖他擺擺手,語氣豪氣沖天,“一句話的事兒。宣傳部工作太出色,感覺禮物沒準備太夠。”
江林晚打完招呼,順着導覽路線圖在廣場裡轉,再從西北角出來,沿林蔭路繼續走。
夾道都是學生社團展棚以及前些天搭建起來的雕塑工藝品,他幾乎一步一停,在展台前逗留片刻,将紀念禮物收入囊中。很多社團負責人他都認識,已提前打好招呼。
動漫社的朋友從手辦展台後把紀念品遞過去,餘光偶然瞟到紙袋口,神色詫異,不禁發問,“怎麼有這麼多,你這是要幹嘛?”
“好玩兒,一時興起,随便拿的。”江林晚毫不在意地笑笑,“謝啦,不打擾了。”
之前看到女孩發的社交動态,他猜測她應該是喜歡的。大型社團紀念品基本都已到手,從人群中擠出來,終于得空去休息。
海棠花一片連着一片,蔚然成霞,看起來就像畫中的世外桃源。
江林晚倚在橫欄上,出了層薄汗,将襯衫袖挽至肘部。風向不斷變化,這會兒直沖面門而來,挾着一簇淡粉色花瓣。
他微微眯起了眼。
站立的地方在樹林邊緣,這是一塊地勢稍高的位置。他身高腿長,就算是斜斜倚立,也能看到不遠處流動的人群當中每個人的樣子。
付景言出現在視野中。
幾周前和這個人在醫院見過,他的身份在關系網中迅速指向另兩個人。江林晚想到這,唇角上揚。
另一個棘手問題正亟待解決,此時已愁眉不展有一小會,現在看來迎刃而解。似乎可以将手上提着的紙袋當面交給她,如果她也在的話。
他正欲擡腿跟上,看清對方身邊的陌生女生,眉心忽然皺起。
付景言身邊并不是安珞一。
不過視野另一側,安珞一拉着姜嶼夏緩步跟上,隔了重重人潮和前面的男生保持距離。
他不太确定發生了什麼,直到跟在兩人身後,看見安珞一與付景言在小路中央相對而立,才勉強确認自己的猜測。
他要找的人已經識趣地挪到一旁,站在樹下向遠處眺望,似乎正在發呆。
她并沒有注意到自己。也對,他好像從沒有在她眼中看到過自己的倒影。聊天時她會習慣性地看着對方的眼睛,目光溫和誠摯,但他總是在懷疑,她好像的确在看,又好像眼底什麼也沒有。
突然一陣沒來由的忐忑,紙袋提環燙得吓人,似乎正在手心融化。他慌忙整理好袋口,拉開拉鍊,塞進背包。
路中央的三個人還在聊天,就像是老朋友叙舊。
姜嶼夏回頭遠遠望了眼,又轉過身,往那個方向指了指,“等安珞一,哎怎麼說了這麼久。”
“應該差不多快結束了。”江林晚目光越過她,思考了會兒。
她左右張望,沒看到什麼人朝這裡走來,不解:“你在等誰?”
“哦,沒什麼。”他邊說邊解鎖屏幕,上下劃動消息通知,“他說那邊有事,先不過來了。”熄屏後複又擡眸,聲音清淡,“逛完了麼?”
姜嶼夏終于想起來一整個上午做了啥。
除了一出“驚心動魄”的貓鼠遊戲,其他啥也沒幹。
“還、還沒怎麼逛。”她讷讷。
“那你在做什麼?”他笑。
笑起來眼若桃花,真是妖孽。姜嶼夏一邊感慨,一邊暗罵。
“在、在陪安珞一說話。”她磕磕絆絆撒謊。
好在安珞一終于圓滿結束會談,勝利凱旋,仿佛将軍班師回朝。順便挽救了番終于回神并意識到自己正與狼獨處的她。
“來啦!”姜嶼夏興沖沖挽着她的胳膊,像抓到救命稻草。
安珞一感覺到骨傳導而來的心跳,像是一包在口腔中炸開的跳跳糖,跳動的速率雜亂無章、毫無規律可言。
“嗨,你也在。”她安撫性地拍拍圈在身上的另一隻胳膊,沖面前男生打招呼。
趁安珞一牽住對方聊天的功夫,姜嶼夏慢慢回神。
頭頂便是滿樹的海棠花,黃狗與灰貓循迹在草坪中踱步,白背啄木鳥在枝頭梳理羽毛,陽光傾瀉了滿地。這個時候聽力似乎放大了一百倍,對方說的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沉沉撞向心底,激起重重波浪,仿佛石塊被擲入一汪寂靜的湖。
聲音怎麼也這麼好聽,像泛着松木香的大提琴,不過要清亮些許。
魔鬼。
“有點餓,走吧走吧去吃飯?”安珞一提議。
她沒有反駁的理由,因為這段持續時間過長的“東拉西扯”有點耗血槽,她現在想回宿舍躺着休息。
“走吧,剛好我也餓了。”她完全贊同,轉向江林晚,準備作别。話即将出口卻又收住,鮮明拒絕的字無論如何吐不出來,隻好委婉問:“你有其他事嗎?忙的話……”
對方搖頭。
她隻好把話拐了個彎,“不忙的話……”
安珞一看不過眼,搶過話頭,“走吧一起吧,再等下去食堂人山人海,又找不到座了。”她的心情完全好轉,像是已經卸掉心中一塊巨石。
三個人在食堂二樓找了張靠窗的餐桌。
排隊買果茶的時候,有校外阿姨找姜嶼夏借飯卡,她左右手各拎兩杯站在一旁,等對方買完才上樓。
“謝謝。”安珞一提走自己挑選的口味,把江林晚的遞給他,又問,“你要喝兩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