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展沒聞到,他的鼻腔裡都是何苗身上清甜的氣味。
他努力平複着呼吸,埋在何苗肩上沒有擡頭。
潮濕的吐息聲近在咫尺,撩得何苗渾身燥熱。她想從他身上起來,剛直起身又被他一下按進懷裡。
她鼻梁狠狠撞上他的肩膀,疼得她龇牙咧嘴。
“嘶……”
聽到何苗的抽氣聲,魏展身子僵了僵,反應過來自己毛手毛腳,又卸了點手上的力氣,但大手依然扣着她的後腦勺。
“先别看……”
“……别看什麼?”
“……都别看。”
還不好意思了?
何苗忍着笑意:“好,不看。”
魏展一手抱着她艱難地直起身,另一手伸着去夠茶幾上的抽紙。
他把自己收拾幹淨,見她确實沒動,便松了罩在她頭上的手,又抽了好幾張紙,然後牽過她的手,一根根仔仔細細地擦她的手指。
何苗百無聊賴,想逗一逗他。
“你有點快哦。”
魏展動作頓了頓,用蚊子一樣的聲音反駁:“……平時不會的。”
其實對菜鳥來說已經算是很能堅持的了。
但何苗就是想使壞欺負他。
“是嘛。”
她故意做出懷疑的樣子。
“等我下次見到我就信你。”
魏展不接話了,昏暗光線的掩蓋下,他的耳尖早已紅透。
他強作鎮定盯着她的手。
小小的,滑膩的,靈活的,柔若無骨的手。
剛剛就是這隻手……
某個地方又精神起來。
魏展不自在地拉了拉T恤的衣擺。
雖然兩個人都沒什麼心思了,但還是一起把電影看完了。
男女主解開了長達數年的誤會,男主甩了情人,女主與未婚夫好聚好散,然後兩人重修舊好,跨越了家庭身份地位乃至階級的阻攔,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年老後被病痛纏身,靠着對對方的愛意,一起相約奔赴死亡。
何苗對這種歌頌愛情的戲碼沒有興趣,靠在魏展身上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片尾曲響起,她輕輕打了個哈欠。
“明天你有空嗎?”
“……有。”
何苗從沙發上起來,轉身捧着他的臉親了他一口。
“在家等我,我睡醒下來找你。”
“……好。”
何苗回了樓上。
魏展恍惚了一會,起身去洗澡。
打開淋浴,魏展仰着頭讓水拍在臉上。
還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沒法做這些事。
原來不是嗎?
嬌嬌軟軟的女孩子居然是個紋身師,這樣的反差已經讓他驚詫了。
沒想到她……
不過,姐姐懂得更多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明天來找他嗎。
明天會發生什麼呢……
溫熱的水淋在身上,魏展在漫無目的的胡思亂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水都涼了下來。
他被冷水澆得回過神來,有些懊惱,不免再一次嫌棄起這個60L的熱水器。
平時就覺得熱水不夠用了,今天更是……他有發那麼久的呆嗎?
好在現在是夏天。
他将就着用涼水又洗了很久。
洗完澡已經淩晨3點了,白天工作了一天的他躺上床,很快就睡着了。
-
坑坑窪窪的土牆,四面漏風的房間。
窗前低矮的木桌子,桌腳也一長一短,小小的魏展正趴在上面,一筆一劃地寫作業。
今天學的韻母他有些搞不清,明天要默寫了,他得記住才行。
身後是怎麼關也關不嚴的屋門。
門縫裡漏出起伏的低吟聲。
那聲音曾經溫柔地對他說過,一定要好好學習。
那聲音也曾經咬牙切齒充滿恨意,說你本來就是個雜種。
現在那聲音毫不收斂,一陣高過一陣,放肆地宣告着她的快意。
魏展死死盯着書本。
ai,ei,ui,ao,ou……
心裡默讀的聲音與身後傳來的聲音疊在一起。
他攥着手裡的鉛筆。
惡心。
上一次他說惡心的時候,收獲了瘋子一樣的破口大罵。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惡心?你這個垃圾,野種,髒東西,誰能有你惡心!”
門後的聲音越來越大,他讀不下去了。
惡心,惡心,惡心!
他忍無可忍站起身,用盡全身力氣撞開那扇永遠關不嚴實的破木門,門砰地一聲砸到土牆上,泥黃色的灰土渣子簌簌地掉下來。
他想大喊一聲讓他們安靜,可是開門的同時,那聲音消失了。
熟悉的糜爛場景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女人。
嬌小可愛,不着寸縷。
纖細的小腿,盈盈一握的腰,凹凸有緻的曲線,清純俏麗的臉。
暧昧又無辜的眼睛,柔軟櫻紅的唇。
和鋪天蓋地的清甜香氣。
是何苗。
她看見他,朝他走來,帶着溫柔的笑意,對他張開雙臂。
“乖寶寶。”
-
魏展睜開眼。
入眼是雪白的天花闆,耳朵裡是空調外機運行的低低的嗡鳴聲。
陽光從窗簾的縫隙漏進來,帶着斑駁的夏天的溫度。
夢境還清晰地回蕩在腦海。
他坐起來,面無表情地掀開被子,看着床單上洇濕的痕迹。
媽媽說得對。
他确實很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