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先生露出笑容,替他戴了上去。
“以後沒有什麼事情,不要取下來。”戴好後,他揉了揉少年的腦袋囑咐道。
少年神情乖巧,喜滋滋地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懷裡的石頭,石頭的表面冰涼卻光滑,他在手裡摩挲了許久,鄭重地開口:“像月亮。”
夕先生失笑,捏捏他柔軟的臉頰肉。
少年歪頭,興緻勃勃地伸出手,想要像之前在孤兒院那樣捏回去,他還記得月亮先生的臉頰捏起來有點像百合的花瓣,柔軟冰涼。
隻不過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被敲響,愛莉小姐出現在了外面。
她笑眯眯地看着室内交流和諧的兩個人,尤其是追月者,愛莉小姐悄悄打量着,發現他今天格外開心。
像一個得到了想要許久的糖果的孩子。
愛莉小姐在心裡再次肯定了自己建議的正确性,開口道:“夕先生,快下午了,我來問問您,要留在福利院一起吃頓晚餐嗎?”
她看向追月者,不由得補充道:“我想,追月者一定很希望您能留下。”
聽到愛莉小姐的話,少年在旁邊頻頻點頭,表示自己确實是這麼想的。
夕先生看着少年,他的确不想現在就離開。
他溫和地道:“如果不會麻煩你們的話,那就打擾了。”
“怎麼會是打擾?”愛莉小姐搖搖頭,不贊同地道,“是我們要感謝夕先生才對。”
夕先生笑了,愛莉小姐完成任務,就準備離開。
不過走到一半,她又想起什麼,沖少年眨眨眼,“普爾說,今天小花園的百合開得很不錯哦。”
說完,她輕快地離開了。
少年認真記下,不過——
“夕先生?”他重複了一遍,看向月亮,“是什麼意思?”
他大概能夠明白,這是一種指向稱呼,比如對福利院的院長,大家都叫她納特女士,還有剛才的愛莉小姐。
想到這裡,他不由求知地看向月亮,“這是,你的名字嗎?”
夕先生點點頭,溫和地道:“夕是我的姓氏。”
“那你的名字,是什麼?”少年好奇地問,說完又有些失落,“我都、不知道。”
愛莉小姐都知道,他卻不知道,少年有些不開心。
“他們也不知道,”夕先生看出了他的郁悶,好笑地出言安慰,“他們隻知道我的姓氏。”
聽到這裡,少年總算沒有那麼失落了,求知欲滿滿地問:“那,你的名字是什麼?”
“夕歲流。”
夕先生告訴他,曾經的名字脫口而出的一瞬間,他感到了一種陌生,這個名字,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使用過了。
“夕、歲、流。”
少年皺着眉,一字一頓地念出那三個音節,這種語言結構和他之前所學的不一樣,讓他發出的音節别扭極了。
他不喜歡這種生疏,開始反複念誦這三個音節,直到越來越熟練、越來越自然。
“夕、歲、流,夕、歲、流,夕、歲、流……”
他一遍遍念着,直到最後,他順暢地喚出一個名字:“夕歲流!”
夕先生的眼裡閃過一絲懷念,他并沒有想過,這個名字還會有被念起的一瞬間。
不過——
他看向一臉求誇地看着他的少年,忍不住笑了,鼓勵着開口:“很棒。”
這個名字被他叫起的感覺……很好。
得到月亮的誇獎,少年滿意地笑了,忍不住又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
“怎麼寫?”念完,他忍不住又問道。
夕歲流伸出手,蒼白的指尖沾了點茶水,在茶幾上行雲流水地寫出那三個字。
少年認真地看着,直到茶幾上的水迹慢慢幹了,他才不舍地收回視線,嚴肅地點頭,“我記下了。”
他也沾了點水,生疏地試圖描繪出那三個字,隻可惜寫是寫出來了,但是……
“沒有你、好看。”少年垂下頭,悶悶不樂地說。
茶幾上的水痕歪歪扭扭的,隻能夠勉強說是正确,卻一點沒有剛才月亮留下的好看。
他把月亮的名字寫得很醜。
這對少年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夕歲流安慰他:“這是你沒有接觸過的一種文字,剛開始都是這樣,我第一次寫字時,比你寫得還要醜。”
“但是,我想寫好,快一點。”少年努力表達。
夕歲流莞爾,“所以,我可以教你。”
他伸出手握住少年的右手,控制住其中一根纖細的手指,在茶幾上一筆一劃地描繪起來。
慢慢地,一個漂亮的字就浮現在了茶幾上。
少年目光追随着那隻手,看着一橫一豎慢慢出現,眼睛逐漸亮了起來。
到了最後,水迹消失,他甚至分外不舍起來。
那是月亮和他,一起寫下的名字。
不過,月亮答應他了,明天還會來。
他還可以和月亮一起寫。
“夕歲流。”少年捧着臉小聲念叨,最後忍不住誇贊,“好聽!”
夕歲流的心一動。
他看向少年,問道:“你還沒有自己的名字,對嗎?”
少年點點頭,然後又忍不住補充,“但我有一個代号。”
“追月者,”他說,然後看了月亮一眼,想到上次的事情,有些不服氣,“我喜歡。”
明白少年還在記着上次的事情,夕歲流啞然,他頓了下,還是解釋道:“是因為那是一個宗教用語。”
“你可能還不知道什麼是宗教……因為米亞是一個無宗教城市。”他斟酌了一下用語,“任何一個詞彙,如果和宗教沾染上關系,都會被賦予别樣的色彩。”
“‘追月者’,它在宗教裡,有很複雜的含義。”
少年好奇地發問:“什麼含義?”
“什麼含義并不重要,”夕歲流顯然并不想多說,而是道,“我隻是覺得,它不太适合你。”
“怎麼、不适合?”少年不服氣,固執地道,“很适合。”
“追月者,是喜歡月亮的人、受月亮眷顧的人。”
他難得流暢地說完一大句話,闆着臉不開心,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我,喜歡月亮。”
說完,他又指了指夕歲流,理所當然地道:“月亮,眷顧我。”
然後,他拍闆總結,毫不猶豫地道:“所以,我是、追月者!”
他從不質疑自己喜歡月亮,更毫不懷疑,自己在被月亮眷顧着。
他明白,當他看向月亮的時候,月亮也在看着他。
夕歲流啞然,看着少年,半晌,露出一個認輸的笑容。
“好吧,” 他縱容道,“你是追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