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個人聽得懂,穆厘沒有過多解釋,因為他想到另一件事,哼道:“為什麼你們隻問林同學,不問我?”
道淵說:“自然是因為你是道觀裡的采買,是必須要去的。”
穆厘一聽滿意了,他左膝蓋碰了一下林以玖的右腿,有點興奮,“你去嗎?你去吧?栽樹挺好玩的,等樹長大了可以去掏鳥窩。”
“掏——”道淵噎住,想狠狠拍他一下,“掏鳥窩這種事情萬不可當着師父們的面講,不然有你經書可抄的。”
穆厘說:“我不信你們沒有掏過。”
“我沒有。”林以玖說。
“你不算。”穆厘也說。
剩下的道士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接穆厘後半句。
道長熱情相邀栽樹禮,林以玖自然不會拒絕,他這麼多年習慣了一個人,但,有機會和一群人去做一件事,他……挺期待的。
栽樹禮在三日之後,等栽樹禮過後兩天,便是桂榜日,到時,他就得下山去了。
下山,回到那個空無一人的大房子裡。
再回到獨來獨往的書院裡,念書。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明年春闱過後,才會結束。
林以玖緩緩地吐氣,将散開的注意力拉回面前的筆墨紙硯上,專心念書之前,他決定讓自己放松一下。
他翻開以前小時候念的書,将上面常用看起來複雜的字都謄抄到另一本空白冊子上,這些字都按照部首一一排列,抄寫完畢後,每一個字的旁邊都留了一塊空白,等着之後被填滿。
就在書冊謄抄好的那一天,栽樹禮也來了。
栽樹禮是玄玉道觀傳承百年的儀式之一,每年在桂花盛開的季節裡,道觀裡的道士們就會在山裡劃一塊地,集體種樹。
玄玉道觀三大門——道門、有門、無門,每一門下弟子按入門拜的師父來劃分栽樹的道士,三人共栽一樹,穆厘屬于道觀的雜役,他被劃分到了後廚那一塊。
這樣的活動不僅是全觀道士們參與,有些感興趣的香客也會加入,特别是那些已經參加了多次的香客,他們會早早地物色好樹苗,先提前種在家裡,等到了栽樹禮開始,就把家裡的小樹移栽過來。
期望的就是,家中的氣運能和道觀的氣運綁在一起。
這些移栽的樹到底能不能長大,也得看樹本身是否頑強,畢竟栽下去了,也不會有人特意爬山澆水,能不能活,就看樹自己了。
能活,就說明今年氣運不錯,這些香客們的心更是虔誠;不能活,說明今年少了些誠意,香客們上山更是積極。
對此,穆厘說了一句,“你們道觀的營銷策略,真不錯啊。”
營銷策略是什麼,“三道”不知道,在他們看來,栽樹禮隻是道觀裡和自然交流的一種方式,從前是沒有香客參與其中的,也是近些年才多了。
栽樹禮從開始到結束實際上是五天,不過多了參與的香客,道觀就把時間拉長,改成半個月,時間寬裕,香客們也不擔心種不上。
今年劃的地有點遠,得爬過一座山,在第二座山的半山腰,光是這個山路就不簡單,更别說還要運樹苗上去。
着實不易。
到了這日,全道觀上下在大殿外集合,道士們站一處,香客們站一處,而穆厘和道觀的雜役們站一處。
作為道觀擁有毛驢闆車的穆厘迎來了人生巅峰的熱烈追捧。
這聽起來挺好的,但實際上這幫人就是把樹苗丢上了闆車然後拍拍屁股走人,獨留穆厘面對驢闆車上堆積如山的樹苗。
林以玖沒準備樹苗,他父親若是知道他參加這種儀式,怕是要連夜上山将他帶走。
于讀書無益之事,萬不能做。
至于什麼是于讀書有益之事,就看他父親如何定義了。
林以玖在香客堆裡聽觀裡的大師父講述栽樹禮的曆史聽得昏昏欲睡,他身邊沒個認識的人可以說說話,穆厘站的位置在最後方,離他甚遠,想找穆厘,還得等散了儀式才能去。
他有些遺憾地往後看去,卻看到了一個不想見到的人。
陳北辭和他就隔了幾個人,此時林以玖的視線落在了後面,他朝林以玖揮了揮手,看樣子,很是高興。
林以玖頓了頓,半垂眼眸,對其微微颔首便轉過頭繼續聽大師父說曆史。
不是下山了麼?怎麼又上來了?從前沒聽說過陳北辭信道啊。
“抱歉,借過一下,我朋友在前面。”
果然,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