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厘紮的時候沒想那麼多,他非常自然地脫了林以玖的外衣,先幫人把亵衣的右袖穿好,再将腰間的細繩綁成一個完美的蝴蝶結,等他拿起外衣要給林以玖穿時,被林以玖阻止了。
“啊……對,睡覺不穿外衣。”穆厘抓了抓腦袋,看到林以玖額間好似有汗,疑惑地問道:“你很熱啊?”
林以玖低着頭整理了一下亵衣的衣擺,再扯扯袖子拉拉衣擺,回道:“不熱。”
“哦。”穆厘又抓了抓腦後的小啾啾。
過了一會,他站起身說:“天黑了,你睡覺吧,我先走了。”
“好。”林以玖終于擡起頭,他正想從床榻上起身,被穆厘按住了肩膀,穆厘說:“這點路還要送啊?”
“我……關門。”
對,睡覺得關門。
穆厘關上客堂院子的大門,背靠着門望着天上的明月站了一會兒。
林以玖又不是女孩子,他有什麼好緊張的?
簡直有病。
不過林以玖居然有腹肌,他一個隻會抱頭蹲下的弱書生,居然有腹肌,還真是,小瞧了他。
等他傷好了必須跟他切磋一下,試試他會不會武。
要是不會,還可以帶他一起打打拳。
打拳好啊,強身健體。
然後穆厘第二天大清早打了一套拳才下山去采買,采買回來後,又去栽樹的地方跟道言學了另一套拳法。
很好,提着林以玖的飯盒時,他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可以一拳飛一個。
這強大的臂力不得給林以玖展示一番?
穆厘懷着這樣的念頭打開了林以玖的房門,然後在下一秒又關上了。
走錯了?
他回頭看了看來時路,單獨的竹子叢,沒錯啊。
那林以玖房裡怎麼還有個不認識的人?
不等穆厘想明白,那扇門再一次被打開,林以玖從裡邊出來,他出來時明顯想把門關上,但不知為何又沒關。
林以玖說:“辛苦了,我拿進去就好。”
穆厘反應遲鈍地“啊”了一聲,随即點頭說:“好。”
穆厘送完食盒剛想離開,房裡傳來聲音,“這位便是穆厘穆公子吧?”
林以玖猛地轉身看向屋裡,難得的驚詫,甚至有些失态。
那人走出來,四十歲上下,笑容和煦,“我是玖兒的父親,今早聽玖兒的知己好友陳北辭說他在觀裡受了傷,我心中着急,這便上山來看他。”
“上山前,還聽聞玖兒在觀裡有個好朋友叫穆厘,長得一表人才,如今一看,果真如此呀!”
穆厘連忙回道:“林叔叔好,林叔叔過獎了。”
“少年英才,說得确是實話。”林父說:“我聽聞你是在道觀做采買?”
“父親,”林以玖忽然插話,“此乃阿厘私事。”
林父笑容一頓,随後有些尴尬地笑了幾聲,“是我唐突了,穆公子莫怪。”
林父看着十分随和,隻是不知為何林以玖卻是渾身繃緊的狀态。
穆厘不知道在他來之前發生了什麼,導緻林以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但無論發生什麼現在都不是詢問的時機。
“沒事,我确實是在道觀做采買。”穆厘說:“那什麼……以玖林叔叔,你們聊,我先走了。”
林父說:“穆公子慢走。”
穆厘的身影從拐角處消失,林父忽地冷笑一聲,“這就是你新結識的朋友?一個道觀裡的采買?”
每次面對父親的問話,無論内心多麼抗拒,林以玖都習慣了順從。
再小一些的時候,他還會問一問為什麼,得到的答案都是“我是為了你好”。
為了你好,所有都是為了你好。
這種帶着尖刺的問話,問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他以為自己麻木的軀殼已經不會有感覺,隻是這一次,他卻覺得不太舒服。
“父親既已知曉,又何必再問?”
林父的眼神從拐角處慢慢移到林以玖的身上,從下往上,最後落到林以玖的雙眼上,緩緩地問他:“你說什麼?”
林以玖垂首不語。
林父盯着人,走了兩步,壓着聲音問他:“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林以玖沉默了一會,擡起頭,看着他的父親,平靜複述道:“父親既已——”
“閉嘴!”林父像被戳中了逆鱗一般,怒道:“我是你爹!你竟然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書院的夫子沒告訴過你,如何尊重長輩嗎!”
越說越錯,林以玖拎着食盒久久不語,他背部繃緊,站得極其端正。
林父指着他,“我說過,這些都是不值得相交的人,你看看你,就因為交了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才學會了頂撞。”
“穆厘不是狐朋狗友,在不了解一個人的情況下,父親不該妄下定論。”
“你在指責我?”
大概是林以玖的反駁讓林父覺得無法接受,他氣得原地來回走了幾步,心裡似乎在思考要如何教訓這個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