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玖看着他那隻手，眼神慢慢上移，來到他那雙金褐色的瞳孔，看着裡邊流動的金光，輕聲問他：“你想回去麼？”

穆厘又是一愣。

“想麼？”林以玖又問了一遍。

穆厘蓦地笑了，“你怎麼不問我是不是妖怪？”

“不問。”林以玖回答得很快。

“回不去了，回去也是死吧，在這裡還能活着，幹嘛要回去？”

“你想走镖，和這個有什麼關系？”

穆厘下意識抓緊手，力氣大得差點讓林以玖皺眉，“在我十五歲那一年，我的家人，爸爸媽媽和妹妹，出了車禍，死了。”

“你懷疑他們來了這裡？”林以玖一下便反應過來，“你想走镖，想去天南地北，想去找他們，對麼？”

穆厘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很喜歡和林以玖聊天，大概是林以玖懂他想說卻不太敢說出來的。

“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來這裡，隻是抱着這樣的想法，畢竟……”穆厘笑了笑，“你們這兒又不是地府。”

林以玖很肯定這裡不是地府，但是他也無法理解穆厘的來曆。

時空，複生，穿越等等，都是他極其陌生且這輩子如果沒有穆厘的出現，可能都不會認識到的詞語。

也難怪穆厘會有這樣的想法，因為他自己就是親曆者，他死了，然後在另一個時空複活，那他死去的家人呢？

有沒有可能也在這個時空複活？

“如果……”林以玖的拇指輕輕掃過穆厘的下颚，來到耳垂旁邊，輕輕揉按，說：“如果被上天眷顧、例外的隻有你呢？”

“我隻是想去各個地方看一看，雖然抱有這樣的期待，但是，我心裡清楚，這樣的事情，發生的概率太小太小。”

穆厘皺着眉，試圖解釋：“我不會刻意去找，但就想去看看。”

“去看一看，也許在某個時候就遇到了，但是不刻意去找，因為你知道這幾乎不可能，對麼？”

“林以玖啊……”穆厘低低地叫了他一聲，“果然我在想什麼你都知道。”

林以玖雙眸一暗，上身微微靠前，停在了一個讓人不會緊張，卻又過分靠近的距離，聲如溫玉：“有一件事，我就不知道。”

穆厘雙目微睜，“什麼？”

“阿厘心中既有答案，為何還來問我？”

是啊，為什麼？

穆厘很清楚，他心中的天秤在往哪一邊傾斜，既然有了答案，問再多，都是多此一舉。

穆厘雙眉蹙起，“我……不知道。”

誰知林以玖蓦然一笑，他的拇指還在輕揉着穆厘的耳垂，身體慢慢向前，距離比之前更近，近到空氣流動都帶了阻力，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蠱惑。

“你來找我，是想知道我會怎麼說，其實無論我說什麼，都沒關系，因為你覺得我會讓你安心，是麼？”

安心，是的。

他想知道林以玖對此有什麼看法，對于這樣一個荒誕可笑的念頭有什麼看法。

因為他知道林以玖不會覺得這個想法荒謬。

他需要得到肯定。

“我會告訴你——”

林以玖微微直起身，把彼此的距離拉開，那隻被穆厘抓着的手輕輕一掙，便睜開了束縛，随後手指順着脖子的曲線慢慢向下，最後點了點穆厘的胸口。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就忠于自己的心，不要欺騙它，也不要糊弄它。”

“如果我真的沒有遇到呢？”

“那你的心也會告訴你下一步該往哪裡去。”

穆厘雙唇微啟，就這樣定定看着林以玖，看着林以玖唇邊的笑，笑意從唇邊一下紮進心裡。

他忽然朝林以玖撲過去，緊緊地抱了一下林以玖，悶聲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和林以玖聊完，穆厘彷佛打通了任督二脈，第二天就等不及跑下山去韻膳齋。

他不知道孫哥住哪裡，但他知道孫哥回來，肯定會去找小二哥。

果不其然，來到這裡，敲響後院的門，開門的就是孫哥。

孫哥頗為意外，“厘哥？許久不見。”

穆厘說：“孫哥是挺久沒見我了，但我前幾天剛見過你。”

孫哥聞言更加詫異，“我前幾天剛回來……你在街市看到我了？”說完，他突然想到什麼，“你是來找我的？”

穆厘打了個響指，笑說：“孫哥聰明！”

“來，先進來。”孫哥讓開門，等穆厘進去後，又把門關上。

此時不是吃飯的點，韻膳齋大堂吃飯的人不多，穆厘先是去大堂跟掌櫃的打了個招呼，又把閑着的小二哥拉回後院。

這是孫哥的請求。

說是小二哥生他氣，來了也不跟他說話，見了面，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跑開。

孫哥說不得碰不得，隻好讓穆厘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