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寫得勤了,會不會讓穆厘有壓力?
有的朋友,不是每時每刻都要需要聯系的,若是沒什麼事,平日不會多聊,但要聊起來的時候,就能東拉西扯一晚上。
而有的朋友,若是不經常聊,久而久之,就成了陌路,來日見面時,也不過一句“你最近怎麼樣,還好麼?”
他不知道穆厘所說的朋友是前者還是後者。
那日的親吻,林以玖心底開始隐隐有些高興,但後來的“一時沖動”和穆厘的回避,又讓他那點子高興全面潰敗。
不喜歡男人……
穆厘說了兩次。
林以玖撐着額角歎了歎氣,心下真有些後悔那日的坦言。
如今這朋友的界限,他切切實實不知該怎麼把握才好。
冬天鴿子飛得慢,有的镖師第一天早晨便收到了家裡的信件,有的卻是等到了晚上才收到。
一群镖師圍在火盆旁邊看信,收得早的人回信的飛鴿都已經抛出去了,收得晚的,再晚一點也要抛出去。
一群飛鴿上天的景象還是挺震撼的。
所有飛鴿上天落地,都會經孫哥的手,收了幾隻,放了幾隻,他一清二楚,隻是這些鴿子裡,唯獨沒有穆厘的信件。
他知道穆厘在這裡沒有家人,更知道沒有家人的穆厘身邊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叫林以玖,每回走镖,屬他收的信件最多,可這回,卻久久不見蹤影。
穆厘等了兩天,這鴿子還沒來,他甚至懷疑這鴿子有沒有可能飛錯了方向,或是冬天太冷,路上凍暈了。
他給鴿子找了很多理由,但就是不願意承認林以玖可能壓根沒給他寫信。
孫哥說:“要不你寫一封回去?也許林公子有什麼事給耽誤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是啊,林以玖不給他寫,難道他就不能給林以玖寫麼?好朋友之間,寫信也沒什麼吧?
想着就回房去寫,這幾日等在镖局,其實沒什麼事情可寫,但一張紙眼看就要被寫滿,他才堪堪停下,再多就不好寄回去了。
他仔細看了一遍,正想把紙卷起來,冷風猛地吹開窗,把他吓了一跳,他蹦起來去關窗,等他回到桌上拿起信又看了一遍,這信寫有點不太對。
裡面那麼多關于遠方的風雪,關于走镖的日常,關于眼前的風景,每一句都帶着歡喜雀躍。
這封信不像是寫給朋友的,倒像是遠行的丈夫寫給家中無法出行在家等候的妻子。
妻子……
穆厘被這個念頭狠狠敲懵了。
他慢慢地把信抓成一團,然後快速丢到火盆裡,他瞪着那封信一點點被燒成灰,心裡漲滿的喜悅也跟着灰燼灰飛煙滅。
不對勁,穆厘單手捂着心髒的位置,皺着眉,他真的……不對勁。
孫哥忙着接下一趟回去的镖單,也沒注意穆厘後來有沒有找他寄信,等他想起這事兒的時候又過了一天,他正想去問問,忽然發現天上飛來了一隻灰白色的鳥。
鳥兒降落在分局的院子裡,撲哧着翅膀正等着人來卸貨。
“是我的鴿子嗎?”
孫哥正要抓鴿子,沒想到穆厘忽然沖出來,差點把院子裡的鴿子吓飛。
“你怎麼知道鴿子來了?我還沒看呢,要不你自己抓來看看?”孫哥說。
穆厘嘿嘿笑了兩聲,說:“我剛在窗戶邊上看見了。”
他沒半點猶豫,抓了就立馬拆竹筒,然後把鴿子給孫哥。
孫哥說:“這幾天見你失魂落魄的,今天拿到信就精神了?”
“還不知道是不是林同學的信呢。”穆厘說。
說完,他覺得這話不太對,正要解釋兩句,話到嘴邊,又停了。
孫哥說:“是你的。”
“孫哥怎麼知道?”穆厘驚訝。
“竹筒上刻着你的名字呢。”孫哥笑笑,說:“行了,你看吧,咱們回程的镖要晚兩天,這幾日有心情了,就出門逛逛。”
穆厘臉有點熱,他确實因為信的原因沒有心情出門。
現在信來了,多日懸浮的心在這一刻終于有了歸屬。
他拿着信回房,迫不及待地打開,他設想過林以玖會給他說什麼,書院裡夫子講課有多厲害,同窗玩鬧時發生了什麼,回家路上瞧見了什麼,一張紙,怕是不夠寫。
但唯獨沒想到,滿張信紙,隻有八個字——道祖賜福,平安順遂。
連落款,都沒有。
字很小,空白很多。
就像他那顆急迫且雀躍的心,一下變得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