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厘看到林以玖,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明明他們之前有過更長時間沒見,但都沒有這次這麼深刻的思念。
思念,穆厘腦中轉了一圈這個詞,連日來遮住心的重重迷霧似有被破開的迹象。
穆厘來不及想更深,他直覺林以玖的神情,有些不太對。
林以玖站在離他兩米遠的地方,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臉上沒有久别重逢的笑容,隻有淡淡的微笑,甚至是淡淡的語氣。
“阿厘,許久不見,傷好些了麼?”
其實林以玖還保持着笑,換個人都覺得他有禮有節,問的話也是和關心相關,隻是不知為何,穆厘卻能感覺到他平靜微笑下的冷淡疏離。
“你怎麼了?”穆厘問。
林以玖愣了一下,說:“阿厘為何這麼問?”
“為什麼……”變冷淡了?
穆厘壓了一下眉頭,說:“你的風寒好了麼?”
“好多了,隻是時不時還有點咳嗽,不過無大礙。”
兩人中間隔着細碎的飄雪,林以玖古井無波的語氣穿過雪花傳過來,平白多了許多冷意。
即使穆厘此刻披着厚實的披風,也覺得這場雪冷得過分。
他懷裡還揣着要送給林以玖的賠罪禮物,揣了一路的長回脖很暖和,此刻卻有點拿不出來。
林以玖會拒絕的。
賠罪,賠什麼罪?
他賠罪的目的是為了和林以玖保持朋友的關系麼?那現在這樣不遠不近的關系,才是真正的朋友關系吧?
告别吻,牽手,擁抱,相擁而眠,才不是朋友之間該發生的事吧?
他之前……真的沒有意識到麼?
還是意識到了,卻一邊放縱自己,一邊又不肯承認?
他喜歡男人麼?不喜歡。
喜歡林以玖麼?他——
“阿厘可還有事?”林以玖問。
穆厘回過神,“沒……”
“那阿厘早些回去休息,傷口未愈不宜多走動,好好養傷,我先回家了。”
“回家?”穆厘聲音突然變高變急,“你着急回家?現在天色還不晚,你想不想去聽戲或者——”
“穆厘,”林以玖打斷他,眼眸垂下,“晚上,我還有功課,抱歉。”
被披風包裹住的右臂密密麻麻的疼,冷然的話語伴着冬雪砸進耳朵裡,凍得發僵,穆厘愣愣地點了點頭。
兩人相顧沉默了一會,林以玖忽然欠了欠身,然後轉身離開,他沒敢回頭,風雪不歇,腳步不停。
等走過拐角,才慢慢停下,手撐着牆,把壓了許久的咳嗽一通發洩出來,咳完,手臂微曲,他靠在牆上,長長地吐了一口白氣。
單齊玉說穆厘的傷養得很好,一直沒親眼見到,還是擔心,此刻見了,依舊忍不住擔心。
他轉身前,穆厘失落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沒答應穆厘去聽戲,想必穆厘很失望吧?
林以玖眉頭蹙起,他最怕穆厘愧疚,穆厘沒做錯任何,卻為他的私心而愧疚。
實屬不該。
他靠牆站了一會,迎着風雪回家。
穆厘沒了去找林以玖的理由,而林以玖似乎也壓下了不該有的心思,往日隻要閑時就形影不離的兩人忽然之間沒了往來。
大雪小雪互相交替下了好幾場,寒冷的冬季又悄悄往前走了一段。
就在穆厘的傷好得差不多的時候,總镖頭挑了一個晚上在韻膳齋設了宴席,為了慶祝三隊全員安全,镖局上下都來了,韻膳齋一下擠進來這麼多猛漢,着實熱鬧了一番。
穆厘的手臂已經不需要布條吊着了,隻要不太大的動作,傷口就不會痛,不過劃了這麼長一道,愈合的地方還會時不時癢一下。
來之前孫哥已經跟掌櫃的打過招呼,镖局的人一進去就有人引路往二樓去。
孫哥路過大堂進後院的門口時,從裡面拉了一個人出來,俨然是小二哥,小二哥此時還端着菜,差點被孫哥給弄翻。
小二哥橫眉一瞪,叫道:“摔了你賠!”
“一會來吃菜?”孫哥問。
“不去!沒輪我吃飯呢,起開,别擋我路。”
孫哥沒理他,轉頭問一旁的掌櫃,“掌櫃的,一下午,行嗎?”
“走走走。”掌櫃的嫌棄地揮了揮手。
孫哥立即奪走小二哥的木托,大手抵着小二哥單薄的後背上樓,說:“走,我跟你去送菜。”
“把手給我放開!”
孫哥沒放,“别嚷嚷了,走。”
小二哥走得非常不情願,落在二人最後的穆厘季吒顔墨三人被迫看了場戲。
“咦?那是林公子麼?”季吒停下。
穆厘頓住,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二樓牆邊一桌,坐着兩人,一個是許久不見的林以玖,另一個則是每日都能見到的單齊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