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含義,穆厘再明白不過。
他擁有過,也失去過,現在,他喜歡的人說要一起有個家。
穆厘猛地站起來,有些語無倫次,“我……我也想,而且想過很多次,我很高興你說這個,但是,如果是這個原因,我不希望你放棄考狀元,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你别為了我去做什麼……”
他皺着眉,又高興,又不安,“你别為了我,你得為了你自己,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你懂麼?”
林以玖牽着手把人拉到面前,他仰着頭看穆厘,溫聲道:“我懂。阿厘,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的私心。我不在乎是否能得前三甲,因為我知道即使我隻是一方縣令,終有一日,我也能披着榮光入京。”
“但是,我不能讓我們終日活在提心吊膽裡,哪怕隻有一年兩年,我不能,也不願。我知道勇敢的阿厘可以,但我是個柔弱的書呆子,我不可以。阿厘,我會忍不住。”
“求求阿厘,讓讓我吧。”
“……”
受不了……真是受不了,有本事你正常語氣說話!
穆厘内心軟化,順着林以玖的動作騎坐到他大腿上,雙手攬着林以玖的腰,紅着臉應了一聲。
林以玖給他來了一頓心理剖析,穆厘跟着也要表态,就像個幼稚沖動熱枕的少年,面對喜歡的人,你給了我什麼,我就要給你更多更多。
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表達出内心極緻熱烈的喜歡。
“林同學,我走镖,攢了很多銀子,等你調令下來,我們就買個買院子或者起房子,我們兩個人住的院子不用太大,還是說你喜歡大的?大的我也買得起,你喜歡竹子的話我們就在後院種竹子。”
“前院就放個練武木樁,我早起練拳的時候你也得跟我一起,不然你個柔弱的書呆子,被衙門裡的人欺負怎麼辦——”
“嗯,有阿厘在,誰也欺負不了我。”
穆厘揚了揚他的拳頭,笑得很得意,“我罩你。”
林以玖看他這得意的小模樣,内心激蕩,他湊上去鼻尖輕蹭鼻尖,眼眸裡俱是笑意,“阿厘以後還可以繼續走镖,走镖閑暇時就到縣城來,我休沐也會來錦城,等我一年,我定能升官回到錦城。”
“父親在錦城有些門路,可再多門路,對上一州知府,也得掂量一番。”
穆厘愣了一下,“你居然把這麼遠的事情都計劃了?”
“因為我太想和阿厘結契了,恨不得明日就到府衙領婚書。”
“……冷靜點林同學,我又不會跑。”
林以玖笑說:“待我考完試,調令下來後,咱們再細細規劃,不過……”
林以玖說到這不說了,穆厘擡頭看他,林以玖雙手攬着穆厘的肋骨處摩挲,在穆厘耳邊輕笑一聲:“不過縣令俸祿不多,以後得讓阿厘養我了。”
穆厘的癢癢肉發作,嘿嘿笑了好幾聲,“怕什麼,我月錢多,而且我現在走镖,拿到的獎賞跟老镖師一樣,養十個你都沒問題!”
“嗯,想讓阿厘養我,我給阿厘做飯吃。”
林以玖的廚藝是頂級學霸級别的,穆厘想想以後都能吃上林以玖做的飯就覺得美滋滋,“快,給我親一下!”
春闱隻剩十天,虎門镖局三隊接了護送林以玖進京的镖單,中間穆厘單獨走了兩趟短途的镖單,來回兩日,在這之後,總镖頭沒再給三隊安排新的,隻等時間一到就啟程。
林知嶽每天都會去林府問傷情,得知傷口按大夫所說的速度在恢複,林知嶽再焦急也不得不壓下,他從這座林府回另一座林府的路上,一團包裹着石頭的紙,從外面投擲進馬車裡,神不知鬼不覺。
他掀開馬車簾布,隻瞧見一個頗為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遲疑半刻,他撿起那團紙緩慢展開,随後一聲怒喝從馬車裡傳出,馬車急停于熱鬧的街市,靜候片刻,馬車重新起步,方向沒變,隻是在馬車上的仆人都變得小心翼翼,恨不得将自己隐藏起來。
穆厘為了不被撞上壞了林以玖的計劃,這段時間都不曾去翻過牆,雖說都在錦城,但從上回到現在兩人已經好幾天沒見面。
他想,再等等,等林以玖考完試,調令下來,就不用再等了。
而現在,他隻需要再等五天,就能親自護送林以玖進京。
穆厘坐在小院的石椅上,雙手抱臂看樹上的鳥窩,鳥窩是最近才有的,一窩剛出生沒多久的小鳥每天叽叽喳喳吵着要吃東西,這樣的聲音每天起床都能聽到,穆厘沒覺得煩。
因為這預示着春天來了,萬物複蘇,是個欣欣向榮,充滿希望的季節。
春天,往往意味着新生。
季吒路過小院,見穆厘無所事事,探頭問了一句,“林公子最近怎麼不來了?”
“他受了傷,在府裡養傷呢。”穆厘說。
季吒愣了一下,“這種時候受傷?他不是要考試?”
“小傷,不影響。”
“那就好。”季吒走進來,“我可是聽說他廚藝好,正想說以後有沒有機會來蹭一蹭飯,舉人少爺做的飯,也可沾沾福氣。”
“等林同學考完試就是貢士,福氣更大。”
“聽單齊玉說按林公子的學識,拿個狀元郎不成問題,這狀元郎做的飯,更不能錯過。”
穆厘沒接這句話,他隻管看着樹上的小鳥叫得響亮,每個人都在說林以玖能拿狀元,可唯獨林以玖自己對狀元毫無興趣。
讀了這麼久的書,誰不想摘得狀元,風光一把?
林以玖偏偏不想。
那天晚上,穆厘問他會不會遺憾,林以玖沉默了許久,說:“若是往後餘生都留在了京城,這才是此生遺憾。”
說這話的林以玖眼裡,有着對自由的向往。他讀過萬卷書,卻沒能行萬裡路,書中寫寬闊的海,險峻的山,有趣的人,想必他也是想親眼去看看的吧。
這一瞬間,穆厘就懂了林以玖心中所想,他不是沒有喜歡的東西,他隻是習慣了,忘了怎麼喜歡。
“因為你,才讓我明白了什麼是喜歡。”林以玖說。
穆厘捂着柔軟的小心髒,怎麼辦,男朋友嘴太甜了怎麼辦?
季吒受不了似的啧了一聲,“當真是春天到了啊……”
“……”
兩人正聊着,顔墨從外頭走進來,臉上沒什麼表情,見了穆厘就說,“總镖頭和孫哥喊你去前院。”
穆厘沒走過水路,這段時間孫哥一直給他講水路的注意事項,他沒有多想,因此到了前院,見總镖頭和孫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他腳步一頓,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總镖頭第一句話便是:“林公子的傷可還好?”
穆厘有些遲疑地說:“挺好的啊。”
總镖頭先是看了孫哥一眼,随後皺着眉,看向穆厘,說:“你親眼所見?”
“是啊。”穆厘被他這麼一問,心底一慌,忙問道:“怎麼了?”
孫哥說:“林老爺今早派人過來,取消了镖單。”
穆厘第一時間還以為聽錯了,這種即将出發的镖單若是取消,那先前付了一半的镖金可就退不了了。
為什麼在這種時候取消镖單?
“……有說什麼原因麼?”穆厘不好的預感愈加強烈。
“原因未知,隻說镖單取消,别的也沒能問出來,不過……”總镖頭話語裡滿是疑惑,“不過那林府的管家倒是留了句話,說是此事定要告知于你。”
不好的預感被證實,穆厘反倒不慌了。
“你知道什麼原因麼?”總镖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