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蟬鳴漸稀,尚未散盡的餘熱萦繞在空氣裡,風卻已捎上秋初的涼意。花木扶疏,池塘内蜻蜓點水而過,墜滿藍雪花的走廊廊架下,兩位少女一前一後駐足。
裡見昭奈看了看手裡的筷子和飯盒,往嘴裡又塞了個玉子燒。
她走得太急,直接把便當帶出來了。
森千黛停住腳步,在長椅上斂裙坐下,姿态優雅。藍紫色小花花團錦簇,在她身側溫柔垂首,落下淡雅清涼的花影。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對裡見昭奈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請坐。”
裡見昭奈不客氣坐下,擡眼轉向她,靜靜等着她開口。
“自己做的便當麼?真是能幹呢。”
森千黛垂眸,自裡見昭奈印着草莓的便當盒上一瞥而過,輕緩笑開。
“不是我,是裡見椿做的,”裡見昭奈否認得幹脆利落,她頓了頓,補充道,“勉強算工作餐吧。”
畢竟當時說好包食宿的。
“诶?他啊,”驚訝的光從森千黛眼中一閃而逝,“真沒想到,他那樣的人居然還會給人做便當。”
“什麼樣的人?”
裡見昭奈忍不住問道。
她實在很好奇。
“靈活多變,機敏健談,”森千黛細長的眼微微眯起,“看上去可能……不太像會承擔家務的類型。”
真是委婉。
裡見昭奈心中暗自咋舌。
翻譯一下——
裡見椿這個人廢話很多又總是飄忽不定,看起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非常不靠譜的同時真沒想到他居然還會做家務。
她很識相地沒有戳穿,隻是緊接着追問:“那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最早見面的時候,森千黛就曾提及她知道香樟樹之裡的所在。
“我之前在他那兒打過一個月短工。”
森千黛笑着歪頭看向昭奈,沒有隐瞞。
“那為什麼又離開了呢?”
裡見昭奈打破砂鍋問到底。
“因為他……”
森千黛剛起了個頭就停住話音。她看了眼昭奈欲言又止,良好的教養讓她下意識思考在對方親屬面前談及這個話題是否合适。
“……他欠薪,”裡見昭奈毫不拐彎抹角,悠悠接上,“對吧?”
森千黛淺笑颔首算作承認,她好奇地問:“你們是兄妹嗎?”
裡見昭奈搖搖頭,說:“叔侄。”
她同樣回以一笑,暗自盤算着這你來我往的試探究竟還要持續幾個回合。
仿佛擁有讀心的能力,森千黛很快繞回正題。
“其實今天找裡見同學,是有些事情想要拜托你幫忙。”
“叫昭奈就可以了,”裡見昭奈擡眼,“森學姐遇到什麼事了?”
“讓我叫名字,自己卻還那麼見外。不介意的話,可以直接叫我千黛,”森千黛稍稍斂起笑容,“實際上,我想拜托你幫忙注意一下班上那個叫做今野绫香的女生。”
注意?
什麼叫注意?
“……隻是‘注意’而已麼?”
裡見昭奈挑眉,咬了個重音。
明明被毫不留情地戳穿,森千黛神情卻沒有絲毫動搖,唇畔柔和笑意加深,她伸手攏了攏長發。
“我知道,你永遠與夢境共同呼吸。如果可以的話……能夠進入她的夢境探查是再好不過的。但這些本就與你無關,你大可以拒絕,不必勉強。”
森千黛語氣溫柔誠摯,裡見昭奈也并不懷疑她的真心。
但是。
欠人情就是這麼麻煩的事,更何況她還欠了她三回。
裡見昭奈輕歎一聲,開口:“可以告訴我今野绫香大緻發生了什麼事情麼?”
森千黛點點頭,向昭奈遞出一封信。
裡見昭奈接過,掀開信封,拿出信箋,展平。
信的擡頭是一行娟秀的小字——“我要如何才能靠近你。”
裡見昭奈往下看。
“我要如何才能靠近你?
為你剪下一角夕陽,縫上淋濕的月光。
替你裁去半片哀傷,莫再彷徨。
剖開雪白的胸膛,攫取跳動的心髒。
請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注視我,擁抱我,
親吻我,殺死我。
碾碎你的尊嚴,踐踏我的信仰。
聆聽你的呢喃,觸摸我的欲望。
渴望熾熱的愛意,吞噬我寂滅的靈魂。”
這是什麼?情書?
裡見昭奈沒有作聲,粗略浏覽一遍後将信翻到背面,底部一行花體描金的英文字母赫然映入眼簾。
很好。
是耶夢加得的委托書。
被委托人的落款寫着茉莉塔,想來應該是森千黛的賬号。
“盡管作為靈媒,這個委托并不是非接不可。但是作為學生會會長,我有保障學生們的安全,并為他們調疑解難的職責。”
她會盡己所能幫助他們,進行斡旋,平衡各方情緒。
森千黛起身,望向遠方。
哪怕——需要付出極大精力和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