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咕哝着。
莫非中島一家是去旅行了?
正當山田廣代轉身準備離開之際,他的身後傳來了門鎖彈開的“啪嗒”一聲輕響。
山田廣代回頭。
漆黑的鐵門開了一條縫,靜靜等待着他的拜訪。
一絲涼風輕輕吹來。
山田廣代一激靈,他左右張望了下。工作日上午的街道很安靜,并沒有其他人或車輛路過。他輕輕說了一句“打擾了”,擡腿跨過門檻,試着敲了敲棕色的入戶大門。
沒有人應門。
靜。
太安靜了。
如果說大門外是普通平靜的工作日上午的街道的話,中島家安靜得簡直就像另一個世界。
“真不可思議啊……”
山田廣代喃喃。
沒有風聲,沒有葉聲,沒有鳥鳴聲。
安靜得……
一片死寂。
山田廣代下意識回頭,發現方才開啟的漆黑鐵門,竟然已經自行關上了。
一點聲音都沒有……
可是,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不可以把自己負責的學生扔着不管。
他吞下一口口水,用班主任的責任感為自己加油鼓氣。
對,沒錯。從小到大,他的人生一直都順風順水,沒道理會在這裡跌倒。
那麼,他到底在害怕什麼呢?他到底在畏懼着什麼呢?
這裡——明明隻是他學生的家而已。
明明什麼都沒有啊!
真是可笑。
他竟然被一扇遙控自動門和自己腦海中浮現出的一些無稽之談給吓住了。
山田廣代暗笑自己多心,沿屋外的樓梯拾級而上。
說不定中島和他的家人們在二樓忙碌,有事沒辦法下來應門而已。
可不知為何,越靠近二樓,他的身體就越發抗拒。短短幾級台階,他的雙腿卻如同灌滿了鉛一般,邁得沉重極了。
别上去!
萬一看到什麼東西就來不及了!
似乎有個聲音在心底深處這樣對他咆哮。
可是……
會看見什麼呢?
他感覺自己的思維變得遲鈍而混沌起來。
應該還是要上去的。
對,上去,聯系上中島,就好了。
他迷迷糊糊地往上走着。
近了,近了。
二樓的窗戶關着。
從山田廣代的視角看過去,能夠隐約望見遮蓋住玻璃窗的淺棕色窗簾。一陣幽微的啜泣聲與哭聲,正從窗邊傳來。
到了。
到達二樓拐角口時,那如泣如訴的聲音似乎變大了一些,可當他屏息凝神細聽的時候,那聲音又像是一首飄渺的樂曲,輕輕敲擊着他的心頭。
二樓的窗戶松松的虛掩着,并沒有鎖死。他敲了敲窗,又試着拉了拉。
玻璃窗開了。
現在,就隻剩下薄薄一幅窗簾隔絕着他的視線。
撲通、撲通、撲通。
不知為何,心髒跳得很快。
這是非法闖入吧?
他這麼想着,卻仍舊鬼迷心竅般小心翼翼地掀開了窗簾。
然而他剛一擡眼——
就見面前五對了無生氣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
濃郁的腐臭氣息争先恐後地從狹小的窗口逃逸,撞入他的鼻腔。在二樓昏暗的起居室内,五條麻繩錯落有緻地自天花闆垂落,牢牢栓在中島一家人的脖頸上。
年幼的孩子、頭發花白的老者、中島本人、還有……曾經見過面的中島夫婦……
他們整齊劃一地穿着過膝白色長袍,早就死去多時。腫脹充血的雙眼變得赤紅,紅黑色的眼球直直瞪着山田廣代;可他們的嘴角,卻至死都保持着一抹詭異的微笑。五人的周身開始腐爛,濃稠的屍液淌了一地闆。
在他們腳邊,一台黑色老式錄音機正轉動磁帶憑空播放。
什麼聲音都沒有。
啊……
原來……這就是他始終沒來由感到恐懼的東西……
山田廣代的身體無法抑制地開始發抖。
可他的喉頭滞澀,發不出任何一個音節,身體也沒有辦法再往前挪動哪怕一步。
窗戶打開的一瞬間造成的對流使冷風灌入,輕輕推動面前這五具冰涼的屍體,在山田廣代面前微微晃動,似是笑着向他問候緻意。
來吧,來吧。
和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