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地接過陳少恒遞過來的手帕,李時安不明所以,她舀了一勺豆子便要往嘴裡塞,豈料對面的人壓低了嗓音,“擦嘴!”
這是在兇她?
他居然敢兇她?反了他了!
李時安本能地瞪回去,手上卻沒閑着,敷衍地拎起帕子抹了抹嘴,一雙瞪着圓溜溜的眼睛直睨陳少恒,其間充盈了不滿。
陳少恒坦然回視,見她怨氣漫天地擦嘴,嘴角輕彎。
***
後來,兩人也沒好好吃完飯。
客棧門口突然沖進一位身形健壯的男子。男子左瞧右看,終于将目光鎖定了這邊,三步并兩步奔了過來,“公子。”
不是林虎又是誰?
“找到了!”林虎朝李時安笑了笑,“是個叫甯玊的小孩兒買走了。”
李時安險些站起身,但是嘴裡還含着雞肉,她胡亂嚼了兩口,“知道他的住處嗎?那甯...甯玊如今在哪?”
林虎搖搖頭。
一旁的秋實卻是歪着頭,嘀咕了句,“主子!這名字好熟啊!我總覺得在哪裡聽過。”她一拍腦袋,“啊!就是之前那個跑了的小孩兒。”
她這麼一說,李時安也想了起來,之間她碰到過老闆叫那小孩兒去買東西,但是喊的是,“阿玊。”
“對!”秋實興沖沖地叫道:“是阿玊!我去叫店小二過來。”
李時安激動地看了一眼陳少恒,後者安撫性地沖她眨了眨眼。
好在店小二一過來,聽了名便一口咬定就是店裡的小孩,他神情氣憤,“這小子好幾天沒來了,指不定在哪裡瘋耍呢?”他轉身往櫃台小跑,“等我找找他的契卷!”
不消片刻他又回來了,手中正是那小孩的契卷!
“在這兒呢?”店小二給李時安看。
那契卷上白字黑字,清清楚楚寫着客棧聘請甯玊擔任小工至今年年末,每月白銀一兩。住所是個很陌生的地方,李時安沒有去過。
“這是哪?”
——荒村?
估計是感受到了兩位外來人的疑惑,他忽然猶如漠城百曉生附體,眼皮一掀,略帶神秘地在契卷上點了點,“幾位客官有所不知....
“如今的皇帝還沒登基的時候....”
他沖着空中拱了拱手。
“這地方還不是荒村,它叫平安城。是當時的城主應困苦中百姓的心願取得成名。但是願望終究隻是願望,城門失守,平安城成了廢墟。敵軍西行數十裡才被陳将軍打了回去。後來城主沒再回來,我們都不知道他去哪了。”
說到這裡,店小二不好意思笑了聲,“當時我才五歲。聽家裡人講,如今的城主認為平安城的意義非凡,便留了下來。在得到上面的允許之後,舉城南遷,成了現在的漠城。”
這是陳少恒和林虎是知道的。他們來北定城,前輩們為他們講的第一個故事便是平安城之戰。他們無一不贊歎平安城戰備在無援軍的情況下死守了十二個時辰,後續的撤離也保住了絕大部分的城民。這都是因為他們有個舉世無雙的城主。
隻是,城主保住了城民,沒能保住自己的夫人.....
“他居然住在這裡?”店小二低聲說道,“鳥都不樂意待的地方。”
他一瞬間想到什麼,遲來的愧疚如狂風暴雨般砸向他。
誰會願意住在鳥不拉屎的地方?
除非....他沒有辦法!
人就是這樣,擱你跟前壞事兒時膈應,洞悉了人家的傷心事又自認慚愧。
店小二歎了口氣,“幾位是要去尋他?”他自懷中踅摸出一吊錢,“幫我把工錢轉交給他吧!”
幾人沒多停歇,立時三刻便出了客棧。
可是沒等幾人走到荒村,李時安于醫館門前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李時安攔下還在往前走的陳少恒,下巴一擡,示意他往那邊看。
隻見一個半大的少年正縮在對面醫館門口,渾身破破爛爛的,露出一張髒兮兮的小臉。一街之隔,小小的少年從懷中踅摸出打火石和幾截紅色的物件,放在地上細細搗鼓。
十月的漠城幹冷,少年穿得單薄,冷風将他的小手凍得發僵,好幾次都沒打燃。
阿玊深深吸了一口氣,激動地呼吸都在顫抖。
又嘗試了幾遍後,終于。。。
他的眼眸中竄起一絲微小的火星,臉上暖呼呼的。少年唇角一勾,另一隻手也沒閑着,撈起地上的紅色物件。
霎時間,火星連成一線。
阿玊将它高高舉起,而後用力一擲…
那抹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進了醫館的大門....
“啪”的一聲響起。
醫館裡還有不少人,驚起一片驚呼和謾罵,甚至有人行将踏出來,嚷嚷道:“是誰家的小子!”
少年卻一點也不害怕,他接連引燃剩下的炮仗,悉數抛了進去,吓得那人連連後退。然後,他在接連不斷的鬼哭狼号中呲着大牙樂不可支。
突然,他好似感覺到了一道目光,下意識地朝對面看去。
李時安沖他挑眉,後者笑意一斂,腳底跟抹了油似的,頃刻便消失在巷口。
“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