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年的春節過得很愉快，除了張起靈新寫的對聯，靈兒還剪了幾朵窗花。

轉眼間，炎炎夏日如約而至。

瞎子講完中國曆史和風水學後，躺在院子裡的老爺椅上扇着小蒲扇，看張起靈教靈兒基本的格鬥術。

張起靈放慢了速度，力度控制在正常人的範圍，雖已經進行訓練有好些日子了，但靈兒哪裡招架得住？她躺在地上喘着粗氣，竟有些後悔讓小哥來教她了。這種訓練模式，就好像他要培養下一個張起靈來繼承他那不知道通往何處的使命。

“徒弟，你可還好？”

瞎子搖晃着小蒲扇的風吹在靈兒汗濕的碎發上，她沒有睜眼，有氣無力地道：“師父，我想吃西瓜。”

“得，師父去給你買。”

瞎子站起身來，看了張起靈一眼，“啞巴張，你下手輕點，循序漸進。”說罷他到街上去買瓜去了。

張起靈看着躺在他腳邊的靈兒，“疼嗎？”

靈兒呈四仰八叉狀深呼吸，沒有說話，平生頭一次不想搭理張起靈。深感小哥竟然也有問廢話的時候？

張起靈正欲蹲身将她抱起來，大門被人敲響了。

聽着他的腳步聲朝門口去了，靈兒才慢悠悠地轉頭看向大門的方向。從她倒着的視線看過去，門外站了個陌生人。她懶得就連翻個身看清楚一點都沒有，隻聽着來人劈裡啪啦的聲音從高昂到熄滅。

嗯，小哥的臉就有這種讓人閉嘴的功能。

張起靈一語不發地看着站在門口這個一臉書生氣的年輕人，此人約摸二十多歲，矮他半個頭。

“您就是張起靈先生吧？”

不等張起靈回答，他又繼續道：“聽聞道上傳言張先生一表人才，風流倜傥……”

“你是誰？”冷面張起靈打斷了來人的馬屁。雖是頭一次見，張起靈一眼便知，此人也是個地下工作者。這大概就是同行的默契，外行人是很難理解這種第六感的。

“哦，抱歉，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齊羽。”齊羽伸出右手，以最标準的中國式握手禮向張起靈問好。

畫面仿佛就停在了這裡。齊羽愣在原地，太陽下，他的影子似乎都幹不過張起靈的。他收起了手，臉上略顯尴尬，但仍舊保持着笑容，暗自在心裡罵了一千遍這個不懂禮數的啞巴。這個人，眼神裡對他的到來沒有任何興趣，臉上隻寫了一個字：滾。

張起靈的逐客令下得不聲不響，齊羽幾乎忘記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你有什麼事？”張起靈見他沒走，冷冷地問了一句。

“哦，是這樣。”齊羽咽了咽口水，好賴也算客人，大熱天的一口茶水沒撈到不說，還無形中染了一身的挫敗感。但是組織交代的任務又不得不完成。于是他連忙說明了來意，“我們考古隊近日接到指令考察西沙群島下的一個海底墓……”

話到此處，張起靈意識到這個墓就是他手裡那張地圖的其中一個記号所在，凝重的眼神将齊羽看得是心裡一陣打鼓。

齊羽有些洩氣，繼續道，“海底墓…我們也是第一次遇到，聽說張先生是業界泰鬥，領導讓我來請張先生一起下墓，開價由你們定。”

“去。”

齊羽十分驚訝，他原以為這尊佛是請不動了，沒想到張起靈這麼容易就答應了。

“好的，這個是地址。”齊羽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張疊好的紙遞給張起靈，“三日後你到這個地址來和我們的隊伍集合，我們一起出發。我先回去了，領導還在等我的消息。”

說罷，齊羽轉身就準備離開。來之前他還挺興奮，想會一會這個在道上傳乎其神的啞巴張，來之後，感歎此地不宜久留。

抱着西瓜的瞎子差點和齊羽撞了個滿懷，閃身靠着門框，凝視了齊羽一眼，問道：“小夥子，吃瓜不？”

齊羽愣了一秒，他意識到這個戴墨鏡的人他見過。不過，對方估計再也不可能認出他了。他尴尬地笑了笑，連連擺手，直奔火車站。水沒指望上，瓜就更不必了。

“徒弟，起來吃瓜！”

靈兒隻嗯了一聲，躺在地上沒有動彈，雙手互抱，擋在臉上，遮住了陽光。

瞎子哼笑，抱着西瓜往廚房去了，“麻溜的，我去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