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起靈不在的日子裡,時間變得漫長,家裡安靜得總能聽見電視機上那個時鐘嘀嗒滴答的聲音,院子裡的花缺少打理也漸漸幹枯凋零,梧桐的葉子落了一地。
靈兒身上犯懶,心上也沒了意趣,常常一語不發地坐在書房裡,翻着張起靈留下來的相冊陷入回憶,時不時就紅了眼眶。
某一頁缺了一張她的照片,被張起靈帶走了。他一定是有什麼不得不去做的事才會離開的,她總是不忍心責怪他的,隻是,為什麼就不能告訴她一起承擔呢?
今天是1991年2月15日。
她抱着他的枕頭蜷在床上,過了春節他會回來嗎?她那麼希望孩子出生的時候張起靈能陪在身邊,細算起來,再有三個月孩子就該出生了。
瞎子叫人收拾了院子和家裡,除了那副對聯不能動,其他的該擦的擦,該洗的洗。直到夥計們都散去,瞎子才敲了房門叫靈兒起床吃東西。
“别人懷孕胃口都不錯,你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靈兒喝了幾口熱豆漿,放下碗,“你說……小哥會回來嗎?”
瞎子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最多還有三個月,你說他能回來嗎?”她又問了一遍。
“會的。”瞎子選擇哄騙,好過真話讓她傷心,“你養好身體,到時候他見到你也不至于太難過了。”
靈兒點點頭,傷心地道:“我想讓他給孩子取名字來着。”
瞎子移開了落在靈兒臉上的視線,将切好的各類水果挪到她面前去,“多吃些。還想吃什麼、需要什麼就和我說。今天除夕,外面人多,别到外面去走動。”
“嗯。”她慢悠悠地吃着滿桌的東西,胃口是不怎麼好,但想到腹中的孩子,還是勉強自己多吃了些。
“如果……”
“怎麼了?”
“如果小哥沒有回來,我們去找他好不好?”她低着頭,拿叉子的手停在碗邊,眼淚滴落在猕猴桃上。
“别哭别哭。”瞎子連忙拿了紙巾遞過去,“啞巴張肯定會回來的。”
自張起靈走後,瞎子少不得見她天天哭幾回,到底有些心疼。如此思念,恐怕孩子會滿地跑了張起靈都不一定能回來。但瞎子哪裡安慰得了,除了坐在一旁遞紙巾,隻能說些讓她顧及孩子的話來。
有人推門而入,靈兒嗖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巴巴地望着院子的大門口,又一臉落寞地坐了回去。
推門的是一個叫浪子的夥計,聽瞎子的吩咐,買了各種年貨回來。瞎子和夥計說話的當口,靈兒走去了院子裡。
“别亂跑啊!”瞎子連忙叮囑。
她轉過身來,“我就看看對聯,不去别處。”
瞎子朝夥計打了個眼色,“看着點,别讓摔了磕了的,我找你問話。”
浪子連連點頭,“黑爺,我又沒家可回,今兒沒其他事,我就盯着靈姑娘就是了。”
瞎子點點頭,撸起袖子,“你看着,我去做飯。”
“黑爺,我去做吧。”
“孕婦餐,你做我不放心。”瞎子丢下話,去了廚房。
浪子連忙就往門外去了,見靈兒站在門口,呆呆地望着那副對聯。浪子勸道:“靈姑娘,回屋吧,您這,這麼站着,哪裡受得了啊?”
靈兒隻盯着那副字,“你去忙你的,不用守着我。”
“我沒啥忙的,黑爺在做飯,讓我盯着您。”浪子笑了笑,又道:“您要看對聯,那我去給您搬個椅子。”
靈兒點了點頭,浪子往屋裡跑去了。來回不到一分鐘,靈兒不見了。
浪子驚慌的喊聲給廚房裡的瞎子吓了一跳,一個箭步跑出來,來不及罵人,拉着浪子就分頭到街上尋人。
“一個孕婦,她能跑那麼快?一眨眼就不見人?”
大冷天的,瞎子急得滿頭大汗。隻見那邊圍了一圈,心中一緊,連忙跑過去撥開人群,心髒幾乎停跳了一拍。
“靈兒!”瞎子連忙抱起地上的靈兒,溫熱的血液順着他的指縫流了下來。他實在想象不出是什麼理由讓她這般不管不顧。
“小哥……回……來了……我……看見……他了……”靈兒斷斷續續地說着,淚眼迷離。
她明明在人群裡看見了他的身影的,就那一刹那,她欣喜若狂,忘記了自己就要當母親的事實,追着那一抹殘影就跑了去。她跑呀跑呀,急切地呼喚着,那麼害怕自己跟丢了就再也看不見他了。
瞎子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瘋了似地往醫院跑。人送到醫院就進了手術室,他這才發現,自己手上和衣服上沾的血液都是黑色的!驚詫之餘便聽到手術室傳來尖叫聲,幾名醫生一看到那些黑色的血液,沒有進行任何操作便撞門而出!
“不是……人,不是人啊!!!”
瞎子咬緊了牙關,推開醫生,直接沖進了手術室。
眼前的一幕令瞎子渾身顫抖,黑色的血液幾乎遍布整個手術台,滴滴答答都到了地上去。
瞎子沖過去,見靈兒迷迷糊糊,滿臉的淚痕,立刻脫了外套将她包裹起來,抱着她走出了冷冰冰的手術室。既然醫院處理不了,他打算另尋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