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入地下後,一隻巨型觸角将靈兒攔腰卷住,送往中心。霎時間,所有中心的觸角都四散而去,露出中央一張長滿了無數絨毛的大嘴。那些絨毛看起來像小草一樣柔軟,實則如同千萬根細小的針,穿透獵物表皮後會繼續以很快的速度瘋狂生長,直至布滿獵物全身的血管。任何一個落入九頭蛇柏手裡的獵物,其死亡過程将會是極其痛苦的。
然而,那些絨毛在刺入靈兒的表皮之後,卻瘋了一般往出退,似被火灼燒一般卷成一團,接着,所有的觸角呈包圍之勢将她裹了起來。她呼吸不暢,以為自己就要這般死去,索性閉上眼睛,不再掙紮。那件事後,她活下去的欲望已經被埋葬了。
意外的是,過了十幾分鐘,靈兒還沒有死去,反而覺得身上各個部位的疼痛在一點點減退,手腕處的力量也漸漸恢複了。她不知道自己在九頭蛇柏的巢穴裡呆了多久。總之,因為九頭蛇柏,她恢複了。
九頭蛇柏不會說話,這東西看起來也并沒有意識,但不知為何會救她的命。她試着伸手去觸碰它的觸角,蛇柏沒有躲開,其反應倒像一隻聽懂人話的寵物。
“我是山鬼。”靈兒試着和它溝通。
九頭蛇柏晃動了搭在她手上的觸角。
靈兒笑了起來,“也許我們是同類,你才會救我吧。不管怎樣,謝謝你。”
那觸角又晃了晃。
“你能送我到這片沙漠的邊緣嗎?”
靈兒話音剛落,隻見九頭蛇柏龐大的身軀調轉了方向,搭在她手上那根觸角将她整個包圍起來。她一點兒也不害怕,且不說九頭蛇柏不會傷害她,就是會,她更願意死它手裡而非人類的手裡。至少,蛇柏隻是為了生存,而人類是為了欲望。
透過縫隙,靈兒看到九頭蛇柏以很快的速度在沙漠底下穿行,它前面的觸角除了探路還能迅速挖出一條通道,經過之後,後面的沙土又會落下來将路都填上。若不是被九頭蛇柏保護着,她的死法大概率會變成被沙子埋起來窒息而死。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一隻觸角将靈兒送出了地面,穩穩地放下來。
她伸手摸了摸九頭蛇柏伏在沙子上的觸角,和它道别,“再見了!”
觸角晃了晃,縮回了沙子底下,随着沙層蠕動伸向了遠方,慢慢地,消失在她的視野盡頭。她很想哭,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這一次,是被怪物救下的。原來,所有的邪惡都在人間,不在自然界。
此時此刻的沙漠還是黑夜,溫度很低。好在她已經處在沙漠邊緣了。望着遠處那條不知通向何方的公路,正如同她的命運,她已經失去了方向。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該多好?那她現在一定會手舞足蹈,興奮地朝着公路上跑去,拼了命也會找到方向回到張起靈身邊。可是現在,她害怕見他,哪怕是心中那濃濃的思念和牽挂,也未能抵消見他的恐懼。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靈兒就這樣漫無目的地沿着公路走着,直到筋疲力盡。狂風卷着漫天的黃沙,天盡頭升起的圓日如死水,彌漫着無望。
離别不易,重逢更難。
此時的張起靈已經在墨脫的山裡呆了一年了,他記起了過去一些和靈兒在一起的小片段,他像以前一樣,坐在小溪邊等着他的小山鬼回到身邊來。
公路的盡頭駛來一輛吉普,在靈兒暈倒的地方停了下來。
從駕駛座走下來的是潘子,扶起她來,喂了點水。潘子轉頭問了一句:“三爺,這人沒醒,怎麼辦?要不要帶?”
副駕駛的吳三省皺眉,“活着嗎?”
“活着,看這樣子,就是體力透支暈過去了。”
“先帶上,總不能見死不救。”
潘子嗯了一聲,将靈兒抱上了車的後座。吳三省瞥到她的長相,心中大驚,轉過身來反複确認。
潘子顯然對吳三省的一番表現感到不解,問道:“三爺,怎麼了?”
吳三省兀自嘶了一聲,自言自語起來,“這不是張起靈身邊那個小姑娘嗎?果然都沒變老!不過怎麼一個人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了?”
“三爺,你認識?”
吳三省表情凝重,他豈止是認識,這個世界上,除了瞎子,就是他吳三省最想找到張起靈和張靈兒這兩個人了。吳三省此行打算去北京,于是就将昏迷的靈兒也一并帶去了北京。
當天晚上,潘子和吳三省就到達了目的地,但是因為有事在身,靈兒又昏迷不醒,大半夜的,吳三省直接将人先送去了解雨臣的府上。
整條街到處都已經熄燈了,隻有解府門口挂着的那兩盞燈籠還在亮着。
吳三省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下了車就握着拳頭哐哐敲門。不久,裡面就傳來了管家一邊應聲一邊小跑而來的聲音。一開門見是吳三省,立馬作揖問候:“三爺,您怎麼這個時候來了?花兒爺已經睡下了。”
“哦,叫他起來!”
“啊?是,三爺!”
“潘子,你在車上等我,我馬上回來!”
潘子點頭。
解雨臣披着衣服在會客廳見到了吳三省抱着一個昏迷不醒的女人。
“吳三爺,你不去找吳邪,老上我這兒幹什麼?”
“小花兒,來來來,這姑娘交給你了啊!我有事,得先走了!”吳三省把人放在會客廳的沙發上,立馬撒丫子跑了。他打算辦完事再來找張靈兒問一下張起靈的下落。而且,照顧病号這種麻煩事,最好是能免則免,更何況病号是個姑娘家。丢給小花這種有錢的大戶,簡直不要太方便。
小花踩着拖鞋追出門去,隻看到了吳三省的車屁股已經駛到大街上去了。
“老狐狸!什麼玩意兒!!!”小花站在門口大罵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