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體裂縫中，空間相當狹小。靈兒側身貼在洞壁上，像螃蟹一樣跟在張起靈後面。要是換成胖子，一定會卡住。半個多小時後，裂縫逐漸變寬，終于能面朝前方。
張起靈打開手電，四周的琉璃和融化的雲母反射着手電微弱的光芒，照射到大面積的火山碎屑覆蓋着的熔岩上，美輪美奂，流光溢彩。
靈兒眼裡閃着小星星，驚訝得看着四周，欣喜異常，“小哥，我們像在童話裡一樣，這裡好像愛麗絲的仙境。”
張起靈看着仰頭四處張望的靈兒，嘴角流露出一抹輕而淺的笑容，拉住了她的手。
順着黑暗盡頭的幾節簡陋的台階繼續走向地底，這些階梯如同攀岩運動中的小石塊，越往裡走人工痕迹越來越少，最後直接消失了。這種火山岩洞如同樹枝的結構，四通八達，是非常天然的地下走廊。
走了一會，叮咚的水流聲從看不見的黑暗裡傳來，靈兒揚起手電照過去，一邊的峭壁上有好幾條泉水順着岩壁流淌而下，水面上隐約冒着熱氣。泉水周圍的岩石上趴着一些東西，約有手臂粗細。
“那是？”靈兒剛問出口，張起靈關掉了她的手電。四周霎時陷入了一片絕對的黑暗中。
片刻間，岩石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穿破水流聲，如同大片大片的樹枝正在摩擦岩壁。緊接着，整個山體空間目所能及之處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光斑，浩渺如萬裡星河，置身其中，恍若漫遊在銀河系。
“看下面。”張起靈輕聲道。
靈兒低頭，無盡的深淵底下，一條綠色的“銀河”蜿蜒綿亘，如同華麗的翡翠流蘇，從黑暗中川流而出，悠遠地伸向宇宙的盡頭。
張起靈俯視着身前的靈兒，他來過這裡很多次，在他悠久的生命裡，來了又忘，忘了又來。他曾經一個人在這裡久久伫立，望着伸向視野盡頭的川流，不知道自己的根在何處。那些閃閃發光的蚰蜒尚能找到自己的栖居之所，唯有他永遠是獨自一人，漂泊無依。
而此刻，他身邊有人和他一起分享，他站在這裡，第一次沒有感到孤獨。靈兒會替他記住他的世界曾經的樣子，記住屬于張起靈自己的時光。
“小哥……”靈兒輕聲喚着他，不由自主伸手抱住了身邊的張起靈，“你的世界有很多美好。”
張起靈輕柔地摸着依偎在他胸口的小臉，輕聲道:“避開光點，别碰到。”
靈兒聽話地點頭，“是什麼東西這麼好看呀？”
“蚰蜒。”
張起靈說得淡淡的，靈兒聽得心裡麻麻的。蚰蜒是自然界厲害的僞裝者之一。死掉的蚰蜒會引來更多的同伴，這些東西專門靠近溫暖的地方，而且好鑽人的耳朵吸血。
張起靈捏了捏靈兒的臉，“我的世界很危險。”
“我不怕。”靈兒從張起靈懷裡退出來，牽住他的手。兩人繼續前進。
越往前走，蚰蜒越來越少，後來就看不到了，前方依舊是無窮盡的黑暗，繼續前進了好一會兒，一陣風從峭壁的一邊拂面而來。
張起靈掏出包裡的照明彈，“砰”地一聲，流星一樣的照明彈在頂空劃過一道悠長的弧線，然後開始下降。前方的黑暗被熾熱的白光所照亮，一個無比巨大的火山口猶如一隻嵌入地下的巨碗出現在他們面前，大量枯木像惡鬼的手，從地底伸出來，奮力地向上，想抓住從這裡過去的一切生物。
腳下已經出現了人工痕迹，不遠處能看到石闆鋪出一條兩車寬的石道，筆直地伸向隐藏在視野盡頭處的幾節殘垣斷壁。
“啞巴張！”空氣裡傳來瞎子的聲音。原來張起靈那個信号彈不僅是照明，也是暗号。
靈兒循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瞎子正吊兒郎當地朝他們走來。
“瞎子！”
“來來來，拿着。”瞎子把背上的兩把56式步槍放下來遞給他們。
靈兒接了背在背上，“你從哪兒弄來的？胖子一直想要槍來着，他要是知道，肯定羨慕死我們了。”
瞎子笑道：“阿甯隊伍的。從他們那兒弄兩把槍還不容易？”
“牛！”靈兒朝瞎子豎大拇指，“阿甯隊伍拿着槍怎麼過的邊防線？”
“從朝鮮那邊弄來的，這女人不簡單！”瞎子說着擺了擺手，“這裡的空氣硫含量過高，先離開這裡。”
三人相視點頭，順着石道朝遠處的殘垣斷壁走去。
靈兒問：“吳三省那邊現在什麼情況？”
“阿甯他們暫時被拖住了，現在還在後面。”瞎子喝了口水，“順子那家夥怎麼樣了？”
“他沒事，我一開始以為他暈過去了，小哥說他是裝的。”
瞎子笑了笑，“那個小夥子，十年前還是個小孩子。”
“你們見過？”
“十年前，吳三省為了追進入長白山的陳文錦，雇我帶他們來這裡，當時帶陳文錦進山的就是順子的父親。他父親沒有回來，所以這一次，他會答應帶你們進山是為了找他的父親。”
靈兒大驚，西沙一别，二十年了，沒想到還能聽到文錦的消息。
“文錦現在在哪？”
瞎子歎了口氣，“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暈過去了，吳三省将她帶出了長白山，但是後來又失蹤了，現在不知道去了哪裡。”
“那順子他父親去哪裡了？”
“早就死了。”
“啊？那你們沒有告訴順子嗎？”
瞎子哼笑，“吳三省自然是不會告訴他的。告訴了，他就不會帶你們進山，沒有希望哪來的動力。”
靈兒兀自點頭，這點手段，倒是很符合吳三省的作風。
三人來到護城河邊上，靈兒正朝遠處的六道石門觀望，瞎子已經跳到護城河下面。
“徒弟，下來，那邊什麼都沒有。”
“跟着他。”張起靈道。
靈兒點頭，随小哥跳下護城河，護城河早已幹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