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驚秋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性命受控與她人的,幾乎窒息的壓迫感。
她沒有擡眼去看這個站在權勢高處的女人,額角痛出的細汗亮盈盈,像是浮在她的面上。楚離移開腳,斂眸細細端詳,倏然彎唇:“膽大的很。”
“王姐!”
楚阡下馬跑過來,看了看楚離,又看了看謝驚秋,她抽出長劍,抵在後者脖頸處,眸中閃過一分機不可察的躊躇:“王姐,我這就将這不知死活的東西殺了!”
“不必。”楚離有些意外,不徐不滿地開口:“敢逃,如今卻不敢擡眼看孤,也是有趣。”
映着遠處的火光,她的眸色更亮,反而顯得有些惑人:“今夜,把她送到孤宮中。”
楚阡眨眨眼,結結巴巴道:“王姐這是要她侍......”
寝字還未說出,景陽門擡着車辇的侍人便魚貫而出,隻見身旁的玄羽衛來到楚離面前,躬身斂容。楚離坐在車辇上,指尖漫不經心地點着烏木,春寒未褪,夜深露重,被人小心翼翼蓋上一層大氅,圍了一圈的雪白狐毛矜貴雅緻,卻壓不住女人深秀的五官。
豔極。
一個女人,一個站在權勢之上的君王,怎麼會長着這麼一張臉?
活活像那死去的......
楚阡低頭,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火滅了......”
楚離看向椒鳴殿方向,呢喃道,又轉頭望向謝驚秋,語氣莫名:“美人,孤今晚便等着你。”
謝驚秋面色一僵,袖下指尖嵌進皮肉之中都不曾發覺。
見衆宮人随着華貴車辇湧入景陽門,逐漸在夜色中消失不見,楚阡這才回過神,她淡淡望了一眼謝驚秋,像是要說什麼,卻終究沒有作聲。
天突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
“多謝......”
望着前方走遠的楚阡,跌在地上默不作聲的謝驚秋冷不丁開口。
楚阡回頭,見身後被玄羽衛架起的女人衣袍濕透,粘膩貼在身上,輕紗染水,暴露出大片肌膚,可她卻好似恍若不覺。
是不在意?還是死心了?在這個萬物為刍狗的時代,誰能逃過命數,黎民命如腳下泥,何為希望,何為不屈,全都是狗屁的聖人說教。
楚阡轉身欲走,卻又聽耳邊女聲輕弱,浮羽飄忽。
“...老師,我不想死。”
死?
肩頭被刺了一劍,也死不了!
楚阡餘光看到不遠處站在馬車邊害怕卻仍往這裡伸着頭的兩個小丫頭,五指緊緊一握,還是歎着氣轉身,卻正好瞧見謝驚秋暈過去的模樣。
“姐姐——”
“謝驚秋!”
謝驚秋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她見到了死去很久的老師,依舊是滿頭鶴發,一身書生氣,笑意慈悲。謝驚秋在一片泛黃的杏樹林中,青袍木簪,徐徐向她走去。
“老師......”
“秋兒啊,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尋你。
“尋我?回去吧,回去吧!”老婦人擺擺手,背對着滿目黃杏哈哈大笑,看着愛徒的眼睛,突然輕輕歎出一口氣,低聲道:“驚秋,從此一别,不複相見。”
不...老師...老師!
“什麼老師?”
謝驚秋感覺有人在桎梏着她的下巴,鼻端傳來濃烈的龍涎香味逼得她睜開眼睛,玄色燕居服的女人按着她的肩頭傷口,即将徹底撩開床前低垂的帷幔。
周圍的一切都安安靜靜,王上所居的承乾宮就連地上都沒有一絲灰塵,角落放置的玉屏素淨華貴,明珠熠熠。
謝驚秋瞬間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蓋着柔軟的錦被,隻是絲綢般的觸感告訴她,此時此刻身上未着一物。她本想起身,但紗帳被人掀開,一股堪稱野蠻的力道傾覆下來将她死死壓在床上,絲毫動彈不得。
“不掙紮了?”
楚離撚起她一縷烏發,慢悠悠問。
謝驚秋閉眼,遠山似的眉被特意描畫勾勒,襯得她面目更為清絕,她一動不動,但有些顫抖的眼睫還是暴露了些許心緒,寝殿内逸散的龍涎香那般濃,連帶着女人身上有些冰冷的溫度,幾乎一寸一寸侵入她的骨髓。
逃。
她想,謝驚秋,你既被迫磨鏡自梳,還不如——
“你怕什麼?”
堆疊朦胧的床帏中,暖香彌漫,謝驚秋聞言,竟在那雙修長的手探過來時,一口咬破了楚離的手背,後者似乎從沒有遇見敢和自己動口的瘋子,躲也沒躲,竟任由她咬了下去,起初疼,然後麻,楚離垂眼,打量着皮膚上已經浮現出血痕的牙印,微微挑眉,破天荒地有種牙尖嘴利的實感。
溫熱有力的手掌扼住謝驚秋的脖頸,強迫她仰頭承受,不顧手上随着指縫流出的幾絲血迹。
“楚阡說你疼得暈死過去,不過孤的太醫可治百病。”
楚離伸手探入那緊抿的朱唇,撥弄着内裡柔軟。
“第一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