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甘九,瀝浔村的黃曆顯示諸事皆宜,實則宜祭祀,忌嫁娶。
長街上,每戶人家都貼上了囍字窗花,紅字與鑼鼓聲并齊,一路飄至瀝河。
轎子先行,符清被逼仄的空間擠得難受,祈禱着能快些下河完成任務。
被水淹死總比被悶死好。
附近有魔息遊蕩,辛岚隻身前往追捕,塗淵不知站在哪間人家的屋頂,默默觀察河邊景象。
為了及時在危機時刻救下符清,二人分别抽了縷靈識跟随符清。
符清看着腕處三條來處不同的光芒,哭笑不得。
這時她倒羨慕起塗淵了,既不用出場,也不用穿厚重的婚服。
擡轎村民腳步停住,轎子一頓,符清身子向前撞去,未拜天地先磕了個頭。
“請新娘子下轎!”
衆人鬧哄哄地把她請下轎,聲勢比先前扶她上轎還要浩大。
符清隔着蓋頭,怪異看了眼在場衆人。
婚服送來的前一日,塗淵找過她,提醒道:“這裡的禮俗多不同于外面,無論正婚禮時發生什麼,都不必過于驚奇,放心執行任務便是。”
那時她還疑心塗淵為何特意冒險跑來同她說這些,以為他看出端倪,發覺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
現在看來,确實需要提醒一下。
一位女孩端着盛滿喜糖的紅盤子,顫顫巍巍舉到符清面前。
“請……新娘子分喜糖……”
符清頂着蓋頭的頭微低,抓喜糖的同時往衣袖裡揣去幾顆,避開衆人視線收入靈識空間。
分糖前,她拍拍女孩的手,安撫女孩不必如此緊張。
瀝浔村行正婚禮的地點在瀝河邊,河水潺潺,符清在水流聲中,聽到了村民的竊竊私語。
“新郎居然沒來,薛家這次可真有福氣啊,把新娘子獻給河神,又能賺一大筆。”
“可不是,早知這樣,我就把他們拉近我家吃飯了……”
呵呵。
符清心裡冷笑,這群人真是瘋了,把人命當做商品,搶來搶去。
如果沒有修士異于常人的聽力,她恐怕聽不到這麼喪盡天良的對話。
天上有神仙,水底有河神。
小說裡的河神要麼是俊美男角色,要麼是妖魔鬼怪,當然也不排除村民自身迷信的原因。
她穿的是玄幻小說,妖魔鬼怪的可能性最大。
等了一小會,新郎官遲遲不來,充當司儀的薛昀沛與大娘相視一眼,眼神中透着“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自信感。
正在符清等得無聊,準備偷吃喜糖時,陳咎步履如飛,捂着腹部氣喘如牛地出現在衆人眼前。
“新郎官……不見了……”
薛昀沛眉峰蹙成川:“不見了?”
符清發愣。
她不記得師珴提到有這麼一個人,不過看這錯漏百出的表演,不用說也知道跟薛昀沛是一夥的。
符清好似聽不見二人交談以及一衆村民的驚呼,出神想着,既然他們都一夥的,那就先不看這場戲,待會下河如果碰見的是絕美男配要擺出什麼表情。
[宿主,演一下,不要這麼淡定。]
系統小魚出言将她拉回現實,符清身子一晃,當即演了起來,捂着胸口,軟身傾到不知哪位村民的臂彎裡。
“怎麼會這樣……”
悲到極點是不會哭的。
符清手抖着,襯住扶她之人的手,滑坐落地上,身子微彎,心痛而無淚。
她的演技太過高妙,想必薛家衆人知道真相後會覺自愧不如。
大娘在一旁,表情同心揪在一起,生怕戲沒演好,讓“财神”跑走。
她上前扶起符清,怒氣騰騰沖陳咎喊道:“還不快去找!”
“等等……”陳咎正擡步要走,符清此時突然發聲,勸阻了他,“不用去找了……他不會來的……”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蓋頭下的表情卻是從容不迫。
“我早該想到的……他不會迎娶我……我父母……看不上他,他心中有怨……”
[宿主好樣的!]
小魚不停地誇贊她演技,符清實在憋不住笑,說到一半止了話,留下點空間讓所有人自個想象。
“那……姑娘當如何?”
大娘雖是擔憂發問,可符清倒從裡頭聽出了竊喜。
符清:“我的命裡,已不再有任何值得我奮不顧身的人了……”
雖然這句話不是很符合她的三觀,但說出來哄哄村民還是可以的。
此言正中大娘下懷,她不加掩飾,直言要符清下河:“姑娘既如此,不若我們在場做個見證,姑娘随雙神童子下瀝河,洗淨過去,自此留在咱村,隻待未來如何?”
符清:“什麼意思?”
真神了,這扯得老遠的也能讓大娘給圓回來。
“河神不會放棄任何人,姑娘受過瀝河水洗禮,得到河神眷顧,日後,不會遭人看清,也不會遭人……”
符清實在聽不下去,不等大娘介紹完瀝浔村的特色,小聲嘀咕一句:“邪教還給你講出花來了……”
大娘沒聽清,側耳問:“姑娘說什麼?”
“我說……謝謝大娘,告訴我這些……”符清随口應付道。
還好,大娘耳背。
怎樣都行,隻要能下河,就算說讓她嫁河神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