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亮起了魚肚白,艾薇斜靠在門邊,心有餘悸地攥着手中的羊皮卷。她湊近門闆,仔細傾聽着門外的動靜——沒有人,也沒有聲音,一片死寂。
“怪物……都是怪物……”昨夜格瑞德夫婦的慘叫還回蕩在她耳畔,她有些神經質地啃噬着自己的指甲,嗫嚅着:“不要來找我,我沒害你們……”
羊皮卷順着她的指縫滑下,上面還有幾道幹涸已久的紅色指痕。字迹稚嫩而拙劣,歪歪曲曲地如同螞蟻在爬。
[爸爸媽媽騙我說姐姐生病死掉了,可是她明明活得好好的,就住在黑色的小門裡,被鎖鍊拴着。我們曾經一起度過的生日是多麼快樂呀,好想回到過去姐姐健健康康的時候。]
[我叫安琪,但姐姐已經忘記了她的名字,于是我便把自己的名字分給她。安琪和安吉爾都是“天使”的意思,這樣我們就一樣啦。]
[我每天都會偷偷找姐姐玩,她沒有辦法出去,我就把外面的景色畫給她看。花朵盛開的園子,廣闊美麗的莊園,還有金色的溫暖陽光,我邊畫邊說,姐姐每次都聽得很入迷。]
[唯一礙眼的就是那尊黑色雕像,姐姐總是抱着它,無論何時。“姐姐是我一個人的!”我對雕像這樣說道,雕像笑了,好可怕。]
[媽媽又有寶寶了,爸爸又去航海了。管家夫婦一如既往地啰嗦無趣,最近還對我指指點點的,一定是在背後編排我。保姆瑪利亞照顧着媽媽,也沒空管我。]
………………
羊皮卷上的字迹越到後面越淩亂,似乎記錄者的精神出現了什麼問題。
[媽媽睡着了叫不醒,火從一樓開始燒,好燙。我在禱告室裡發現了瑪利亞的屍體,她被勒死了。]
[我從窗口看到了逃跑的管家夫婦和醫生,他們在沖我笑,就像《聖經》裡吃人的惡魔一樣。所有的一切,我都明白了。]
[我用手術刀一點點割開了束縛姐姐的鎖鍊,我燒起來了,變得好難看。姐姐終于放下了雕像,她抱着我哭得很傷心。]
[我和媽媽一樣睡着了,在姐姐的懷裡。隻是,第二天我又醒了,因為姐姐咬了我一口,我以另一種形式“活”了下來。醒來時她正虔誠地舉着雕像,咿咿呀呀說着些什麼。]
[這回我終于聽懂了,她是在求祂庇護我們。我們成為了祂的子民、祂的眷者,神名不可言不可說。我們不再懼怕黑夜和死亡,終日以血肉為食。]
………………
“沒事了艾薇,結束了。”門外傳來家庭教師凱恩的聲音,艾薇一顆懸着的心終于落回了肚子裡。
她試探着打開一條門縫,然而外面并沒有人,“奇怪…人呢?”她喃喃自語道。
“艾薇姑姑,你手上拿着的是什麼呀?”聲音從她背後傳來,她猛地轉頭,直直對上了小女孩漆黑的眸子。
“我不是你們的姑姑,怪物!你們都是怪物!快走開!”她步步後退,試圖找準機會從門口出去。
“怪物?”小女孩歪頭打量着她,“咯咯”笑了起來。
“咔哒——”門從外邊落了鎖,艾薇的後背抵上了冰涼的門闆。原來凱恩是和她們一夥的,怪不得,她想。
然而此刻才意識到真相已經晚了。
“艾薇姑姑,你猜猜你犯了什麼罪呀?”小女孩踮起腳尖,靜候着她的答案,“如果你猜對的話也不是不能放過你。”
艾薇的掌心已經被汗浸濕,長久的沉默似乎讓小女孩有些不耐煩了,終于,她認命似地說出了一個回答。
………………
山莊的積雪長年不化,警長洛斯特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風景,盡管那裡除了雪外空無一物。桌上的留聲機正在播放着一段錄音,說話者的情緒似乎異常激動。
“當年的事你也參與了吧?現在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真讓那律師挖到點什麼東西,咱們一塊兒完蛋,不如先下手為強……”
“你真打算把人弄死?你知不知道一旦被發現……”
“反正他以前開罪的人也不少,仇家多了去了,怎麼也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放心吧,警長大人,隻要你願意作一點小小的證明~”
“……”蓄音筒播放完畢,洛斯特又放上了一卷新的,二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呵,你想得倒容易,别忘了那個小女孩沒找到。誰知道她會不會把看到的說出去。”
“乳臭未幹的小屁孩知道些什麼?況且當時我們又不在場,是那幾個蠢貨先動的手。我隻是給了他們一點小建議而已,沒想到他們真的按我說的做了。”
“嗯……我有個更好的主意,也許不一定要弄死那個律師。”
“哦?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