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魔王就能取得遊戲勝利了吧?”男孩眉頭微蹙,操縱着騎士角色不斷前進。
“國王對騎士說:‘魔王掠奪了人類的地盤,是個暴君,你的任務就是為民除害。’,但為什麼魔界的怪物們反而說:‘他愛民如子,是有史以來最賢明的君王。’?”
“角度不一樣。”彼時仍是少年的祁遇懶洋洋地躺在綠地上,嘴裡還叼着根狗尾巴草,視線有一搭沒一搭地望向男孩手中的屏幕。
“對國王來說,魔王觸犯了他和他所屬族群的利益,所以是反派;但對于那些魔物來說,領土的擴張讓他們成了利益既得者,所以他們自然會稱頌魔王的賢明、擁護他的統治。”
騎士做出了選擇,利劍最終貫穿了boss的胸膛。魔王不可置信地看向揮動屠刀的騎士,笑容定格在了他的臉上。美酒、鮮血順着台階蜿蜒流淌,彙聚成一幅詭谲而妖冶的畫卷。
“這就是你的決定嗎……”他試圖擡手觸碰騎士的臉頰,不斷流失的鮮血帶走了這具軀殼全部的生命力。
“抱歉,我不得不這麼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魔王的手緩緩垂落了下去,遊戲也浮現出了勝利的标識。騎士的像素小人撿起了boss死亡後的掉落物——那是一朵玫瑰。
………………
天啟公會。
“這種水平的話還是趁早放棄吧,你不配承擔王冠的重量。”“天使”慢條斯理地脫下了皮質手套,他的手掌已經完全異化為白骨狀,“真要是在戰鬥中,你早就死無全屍了。”
“我還能站起來,還能……”莉莉絲的紅色長發已經被削斷了半截,她踉跄着爬起,眼裡的戰意熊熊燃燒,“會長的托付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魔王]會永遠守護他/她的臣民,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今天的訓練到此結束,回吧。”副會長的聲音似乎格外冷淡,“連自己都保護不好的人沒資格談這些。”明明是對着她說的話,“天使”的目光卻定格在虛空中,就仿佛在透過她的軀殼看着誰一樣。
………………
“小莉莉絲又被打得落花流水噜,真是我帶過最笨的眷者。”少年形态的惡魔自她背後顯出身形,露出了兩顆尖尖的虎牙,“也就隻有心胸寬廣的我能接納小莉莉……喂,别走那麼快呀,等等我!”
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連廊深處,林間蟄伏的蝴蝶被腳步聲驚擾,四散紛飛。越往前方走,活物地存在就越來越少。莉莉絲凝神望向通路盡頭的紅色堡壘,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
公會的主體建築是一紅一白的兩座城堡,中間由一條窄而長的回廊連接。就像遊戲裡的[魔王]與[國王],他們掌管着不同的疆域領土,分而治之。然而此刻,粗壯繁盛的荊棘卻成了阻隔兩地的天然屏障,它們遮天蔽日、交纏錯合,共同拱衛着陷入沉睡的紅色城邦。
時間的流動在這裡停滞了。荊棘被裙擺逼退,短暫地讓開了一條通路,随後又轟然合攏,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
遊戲中。
這世界上從來沒有非黑即白的人,沒有極緻的善惡,更多的隻是遊離于灰色地帶的普通人。灰色介于黑白之間,在某些特定情況下,他們可以成為外界口中的“善人”,也可以成為十惡不赦的“魔鬼”,選擇隻在一念之間。
“所以,你就因為這樣選擇了與富商同流合污?”斯洛絲挑了挑眉,“他給了你多少才讓你這麼心甘情願地賣命啊?”
“沒人會嫌錢多,更何況那時候我太需要經濟上的支持了。”警長洛斯特吐了口煙圈,滿目惆怅,“我也不是沒想過踐行正義,隻是正義帶給了我什麼呢?”
“好不容易有個女兒,卻被人惡意報複拐走了,找了二十幾年都下落不明。妻子也因此郁郁寡歡,常年卧病在床。年輕時總想着主持公道,好好幹一番事業,到頭來卻得罪了不少人,甚至連自己的家人都護不住。呵,你說活得有多窩囊。”
“西格蒙說他有小恩(警長女兒)的線索,還能給錢治我老婆的病,我又有什麼理由不答應他。”警長歎了口氣,“都是為了讨生活罷了。”
“小恩?”斯洛絲隐約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小恩想當□□,她總是天真地相信:如果從小就好好引導孩子向善,他們長大後就不會去犯罪。這樣警察署就不會有那麼多工作,她親愛的爸爸可以免去加班,早早地回家陪她和媽媽。”
“那你找到她的下落了嗎?”
“找到了。”洛斯特欣慰地笑了,“反正橫豎都要死,我已經沒什麼遺憾了。”
………………
“凱恩,暴風雪山莊的主人指名要你去教他們的孩子,你可真是撞大運了!”女伴們叽叽喳喳地叫嚷着,眼裡滿是憧憬與羨慕:“貴族們的吃穿用度完全不敢想象,聽說他們會用滿浴缸的牛奶和花瓣泡澡,這會讓他們的皮膚像東方絲綢一樣光滑細膩……”
“凱恩老師,我叫安琪,初次見面請多指教。”小女孩提起裙擺,微微颔首。
“救救我啊!”小女孩的嗚咽聲淹沒在滾滾濃煙中,而她無言旁觀着一個鮮活生命的消逝,怯懦絆住了她的步伐:想加害愛德華家的人太多了,何必賠上前途和性命去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