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瓦房内,雲思遠正在往包袱裡裝之後給季辭晏扮演用的淡藍色長裙,低頭想了想,又加了幾條墜着珠寶的腳鍊,還不夠,放了兩道箍腰的腰環。
因為季辭晏沒用傳音,他一時沒聽清楚,又傳音問了一遍:“……師兄是需要師弟嗎?”
季辭晏:需要個捶捶!
他在屋裡轉了兩圈,腳步微緩,心生一計。
季辭晏呼喚系統:“小統,快搜一下影視劇裡常見的弱柳扶風的走路姿态。”
他右手扶住自己的腰,深呼吸放松自己的身體,跟着系統播放的動作輕微扭腰。
系統就這麼看着它家宿主一臉認真的做着滑稽的動作,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季辭晏:小統情緒太豐富了,要不還是去回退系統吧!
“……學現在的影視劇感覺不是很靠譜。”
季辭晏把還在笑他的系統單方面屏蔽,決定還是靠自己。
“需要……我需要你。”季辭晏隔了很久,才給雲思遠傳音道:“思遠,快來。”
雲思遠聞言立刻直起身,也沒多想,他隻以為季辭晏是要讓他幫忙收拾東西,毫無防備的推開了門。
一開門,那香氣瞬間撲了滿面,是他熟悉的師兄身上的鈴蘭香氣,因鈴蘭香而遲疑的大腦還未反應過來,手臂卻已經下意識率先接住了落入他懷裡的軟玉瑰寶,那銀發輕掃過他的胸膛,更似拂過他的心尖。
原本沁人心脾的鈴蘭香氣,在空氣中化為了暧昧的芬芳。
季辭晏微微擡頭,輕輕撩撥耳後的發絲,額頭輕頂在雲思遠的胸膛,軟下了腰向下滑,被面前人的臂彎禁锢住,他下意識把手抵上去,又因過于熱烈的心跳被燙得拿了開。
他咬住下唇,“……夫君?”
腰後的手臂使了力氣,耳邊的呼吸聲也變得急促,他自覺有點危險,雖然帶了點報複心,但是也沒想把自己搭進去。
——所以季辭晏不依了。
他推了推雲思遠,雲思遠站在原地克制一二,才找回了一點理智,還是在深呼吸後松開了他,然後就被季辭晏反手關在門外。
“剛剛是提前幫師兄演練一下。”
季辭晏姿态放松的靠在門上,笑着說出的話純真又殘忍:“反正我與你也不可能去做真夫妻,演戲而已,思遠不會在意吧。”
“咔嚓。”
雲思遠的手緊攥着門栓,自手背到手臂的青筋如龍脈一般暴起,眼底翻湧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濃霧,仿佛下一刻就要吞噬掉面前這扇脆弱的門,再将門内的人兒囚進去。
季辭晏聽見了聲音,卻毫不擔心的去榻上躺下,絲毫不在意那扇一推就開的門,阻攔不了外面随時可以破門而入的雲思遠。
騙了他,他自然要報複回來。
良久,門外傳來聲音,“……不會。”
*
每個落杉宗弟子首次下山,為感恩教導之恩,往往會跪拜敬茶,以拜别師長。
季辭晏站在建有千階長階的登山廊下,他的目光遙遙一落,落在長階之上的小小黑點上定住。
那裡住着的,是教導他的師父,養育他的師娘。
他本就是個親緣淡漠之人,在自己的世界中從未見過他的父母,所幸在這樣一個世界裡,補足了遺憾。
盡管他知道,這是虛假的。
不論是誰扮演了這個角色,他的襁褓都将被臨随抱回來,都将被師父和師娘視為親子愛護。
可是那又如何?
哪怕這是他偷來的數年關愛,哪怕隻因些許幸運才得到了歡樂,他也從一個曾經是局外人的視角,陷入了這份愛中。
在漫畫世界中遇到的家人,一筆一畫用自己的色彩點綴了他的藍白色世界。
當初小小的季辭晏也曾站在這裡,怯怯的望着對于他來說如同天高的長階:“師娘,這台階太高了,我一定要爬上去嗎?”
餘師娘點點他的鼻尖,笑着:“……這是規定,你不去問問你那悶葫蘆的死闆師父同不同意?”
季辭晏放開拽着餘師娘衣擺的手,拽上了他的師父:“師父……”
“詩宛,不能慣着孩子。”
林師父嘴裡這樣說着,然後用臂彎撈起了季辭晏,他沒有飛上去,而是按照規定,抱着他一步步走上了長階。
餘師娘笑的彎了腰:“你呀你,不許我來,就許你慣着了?”
林師父闆着臉,一本正經道:“身為宗主,我沒違反門規。”
“是是,你說什麼都有理。”
他們就這麼攜手一步步走着,護着他們的孩子走上了長階,走了三十年,又走到了今天。
季辭晏三階一叩,這一次他陪着師父和師娘,走過這最後一程。
一開始就知道每個人結局的自己,隻能眼睜睜的送走每一個走在他前面的人。
沒有什麼來世再相見,來世已經不再是季辭晏。
他知道,他們再無相見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