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一城之主，護城守城，抵禦外敵，坐享尊位之時不過十六七歲。

卷冊記載她先前是名将之女，後離家到城，憑借一身本事守一城人安，死去之時，剛滿十九，死在茫茫月色中，主人用幻化術用普通女子的臉替換，使得旁人看着依然是完好的，别無二緻的她自己的臉。

他的主人總在一段時間換了又換，換了又換，再多的臉最終抵不過那張驚鴻絕色。

顧念與他第一次入城，城内人民萬分熱情，帶着去客棧，帶着賞景，帶着安家落戶。

城中大小事，有趣的，好玩的介紹了個遍，他在這裡是他最開心的日子，他們在這裡也是他們待得最久的地方。

然而一切的一切，在那一天毫無預兆的戛然而止。

離開時未帶走一樣物件，兩袖空空繼續前往下一個地方。

城主死後萬人敬仰，一靈牌長眠祖廟，其骨灰撒于城樓之下，繼續護着它的子民。

新城主上任數十年，國富民強，安裕和睦。

千黛雪抽出顧念的内丹，用符紙包裹，收于囊内，帶不回她，帶回她的内丹。

“願一死萬魂安，輪輪回歸路，笑歌言多。”

悠悠山谷，水窪倒映小蝴蝶那雙絢麗蝶翅羽，飛越陽光下尤為耀眼，越過山間，立于礁石之上，享受着沐浴陽光。“小魚兒，你們來了，為我高興嗎？”

跨過幾個大礁石，來到離水源更近的地方，赤腳蹲在礁石上，“我叫牽星，還記得我嗎？”

“我是小蝴蝶呀。”

今天是個好日子，小蝴蝶牽星化形了，修煉成果有了實際回報，不枉她潛心多年。

河面泛起波紋，魚兒擺弄着尾巴回應着她。

說起這個，她又高興了，“你們想知道為什麼會取這個名字嗎？”

小魚兒更歡脫的跳來跳去，似在告訴她，它們想知道，排排列向她靠近。

牽星瑞潤嗓子，“好吧，那我告訴你們。”

“之前在一農婦家裡，那一家人正在迎接新生命，好長好長的時間，有人來喚，說是生了一個女兒，他們都很高興的歡迎生命的到來，就像現在的你們一樣。”

水流中的小魚兒擺弄魚尾，一隻隻越過水面，“咚，咚”擊打水面的聲音有頻率般此起彼伏，悅耳動聽。

她玉手劃過水面，撥弄漣漪，又道，“他們給她取了好多好聽的名字，我當時就想，我成形之日也要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可他們的名字都很好聽，本想和那女娃一樣，可是，這是她的專屬名字，我怎麼能顧占她的名字，”嘴唇微起，“後來我想啊，不能和她的一樣，那就用她不用的那個名字，似乎也不錯。”

就這樣用了她的家人取的名字，既然用了定是要感謝的。

她時長過去看望那家人，可她修煉要花很長的時間，每天隻能用蝴蝶的形态去看望，每一次都待上大半日，那小女孩從嬰兒到孩童到亭亭玉立到出嫁，牽星都在旁邊看着，可人的性命實在是太短暫了，還未等她成形，那小女孩就已經入土為安。

如今她已經成形，可再也見不到他們的身影。

越來越多的小魚兒聚集過來，吐出的泡泡好像在為她祝福。

一隻隻小魚争相恐後的從她手背越過，這是他們的樂趣所在了，“我要走了，雖然他們不在，可我想去他們待過的地方看一看，去他們逛的市集上走一走。”

天邊的烏雲成塊成塊的聚攏，即将迎接一場洗禮，不知是甘霖還是暴雨。

顧念悄然在礁石一處聽着她說的故事，眼裡散發着光芒，這是她見過最精緻的一張臉，尤其是她的那雙眼睛，清澈明亮，淡黃色的眼珠吸引着她。

當時就在盤算着，這是她自己的臉該有多好，有了這樣一張美麗的臉，誰也不會嫌棄她，瞧不起她，再也不會躲着人群，被人诟病唾棄，可惜并不是，她有的隻有令人厭惡的糟心的臉。

強大的嫉妒心沖擊着她，她慢慢，慢慢的趴在她準備停留的下一個地方，等待着她的的獵物。

她成功了，蛛絲纏着她的雙腳，釋放毒液使其麻木，緊貼礁石，不得動彈，眼神漸漸迷離仿若雲端。她釋放的毒液很少很少，害怕毒液流竄的太快，傷到那張臉，即将成為她的臉。

即使毒液的毒性反應很快。如她所願的小蝴蝶支撐不住，倒了下來，她毫無顧忌的削去了被毒液侵蝕的雙腿，使其不再蔓延。就這樣她成為了她。

奈何蝴蝶妖沒欣賞到世間的美景——她就消失于世間。對于她來說這無疑是最無情的世道。

若她還願留念世間，會是怎樣的結局無可知曉。

*

許久，有人來了，依然是那熟悉的黑色裝扮然而這次看到了他的臉。

愁眉不展，眼睛卻極為有神，步伐很快。

待侯崎進入洞府，眼前的一片廢墟，落石已把大門堵死，把愛落石清理幹淨，鐵門也已經破爛不堪，大大小小的凹陷活得廢舊了無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