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其實,很開心吧。”
一語道破,如同潑天涼水,澆滅了她那點可笑的私心,說得也對,為什麼要發脾氣?不是很喜歡看誠士郎對她表現出占有欲的一面嗎?因為他做得太過火了?還是因為害羞?都不是。
後腦神經壓得疼痛,她淺淺呼出一口氣,又拼命汲取,那點微薄的存在感并沒有幫上忙,混進一片虛無混沌之中,被稀釋,被分解,被同化,變成她身體的一部分,變成她想法的幫兇。
夠了,真的想說夠了。
為什麼誠士郎可以肆意妄為,隻憑心情做事,是她的錯?是她中午沒有拒絕他,現在才得寸進尺,不對吧。
愛上哥哥當然是哥哥的錯。
他如果好好待在安全距離,她保證什麼都不會做,這種情況,不管他有意無意。
都激起了這顆心髒下潛藏的勝負欲,神經一鼓一鼓地跳動,伴随着心跳,像不停交疊敲打的鼓聲,在内心無限放大,一絲欲望摻入其中,給這樣的交響曲添上馥郁香氣,浪漫至死不渝。
愛是,無法無天。
打定主意,她反問他:“不知道是什麼給了你這樣的錯覺,麻煩你把它打消,做這種事,以為我會開心?”
“那就讓你看看我有多開心好了。”
她打開他的手,聲音冷靜:“先吃飯。”
誠士郎悻悻摸了摸被拍開的地方,小動物的直覺讓他從繪裡最後三個字裡感到危機,變成米菲兔汗流浃背,斷頭飯?有一種小時候犯錯被媽媽知道,準備好挨罵,媽媽卻讓他先吃飯,一口一口吃下肚的是愧疚感拉滿,每分每秒享用折磨的感覺。
眼前的飯不是飯,是即将踏上的刑場。
不再有投喂環節,兩個人心思各異,繪裡打開手機,一刻不停地在點什麼,指尖敲打速度飛快,顯出主人不是那麼耐心,确認對方回複‘OK’,接下來要做的是等待。
還有通知。
“誠士郎。”
她冷不丁開口,被叫到名字的緩刑犯一個激靈,腦袋旁邊驚起大大的感歎号,遲疑要不要接話,繪裡沒給他機會,繼續說:
“今天的家庭輔導時間取消掉,換你陪我拍照。”
“上次你不是很輕松把我抱坐在胳膊上嗎?那時候我就構思了一個畫面,之前看她們拍照有這種姿勢,好羨慕啊,偶爾我也想出蘿莉一點的角色。”
說謊的。
日本這種誇女性身高高算罵人的國家,一米七可以稱得上是天空樹,甚至比一些男性還要高,刻在國情裡的大男子主義怎麼會容許,在他們眼裡隻有矮矮的、看起來可愛、能夠激發保護欲,對他們沒有威脅的女生才能受到歡迎。
二次元本就是媚宅文化,這樣的角色并不少見。
繪裡不嘗試這種風格,另辟蹊徑,藐視那些妄圖加諸弱化的人群,一想到身上就有螞蟻在爬,她讨厭男人用那種眼神看她,但當模版對象是誠士郎的時候,沒有那麼難以忍受。
她慢條斯理說着激怒人的話:“其他人能抱動我嗎?還是說你做不到,我去找别的男人幫忙,這樣比較好?”
“不用,小雞仔換多少個都一樣。”他簡單作答:“我會好好抱你的。”
大概沒想到她的要求僅僅這樣,又或者被激起怒火,他聲線壓得很低,執着于她想不到的地方:“我不會讓繪裡羨慕别人。”
*
家裡沒有暗房,繪裡不太常自己拍照。
和東京的cos道具店交涉過後,付完加急費,對方很快上門,需要的假發、服裝、道具,甚至送過來一個大的柔光箱和影視燈。
“明天這個點我們會再度上門進行回收,十分感謝您的支持。”
繪裡第一次嘗試這種服務,東京有不少這類二次元店,提供臨時租借,多是漫展特供,從頭到尾都幫忙打理好,如果在店裡還包妝造,她找的這家算是非常大的店鋪,連設備都可以外租。
雖然費用貴得吓人,送過來的東西很幹淨,服務态度也好,她嗅了嗅,沒有在假發和衣服上聞到不好的味道。
“好誇張。”
誠士郎好奇地圍着大箱子轉圈,然後蹲在旁邊看她拆箱,目睹她拿出紙模,将收納的假發打散開,舉起來細細打量,用手梳順,漂亮的金色長卷發,和繪裡的臉估計會很搭,已經能想象到畫面,誠士郎問:
“我也要換嗎?”
“假發不用,衣服穿你衣櫃裡的那套西服,外套換成這個大衣,我特地挑了對我來說還算滿意,對誠士郎也不麻煩的組合。”
“欸,真貼心。”
一副無所謂的态度,看來他還沒有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以為普普通通當個人型模版就行,和平主義者想得可真美,她怎麼可能這樣就放過他?
回到房間半個小時完成妝造,職業coser輕車熟路。
誠士郎換好衣服,白襯衫和西褲,再加上深色領帶,正經得不像是他會穿的組合,試了下那件大衣,緊繃感讓他無從适應,想了想,還是換成披在肩膀上的方式,都沒差吧,另外這個圍巾一樣的東西也要搭好……
好麻煩。
束手束腳的感覺。
作為給妹妹的補償,做到這種程度無可厚非,盡管他不覺得自己哪裡有錯。
走到隔壁房間推門而入,誠士郎想說什麼,聲音卡殼。
床邊的孩子一身洋裝,大紅褶邊宛如花瓣,誇張的蝴蝶結搭配,金色長卷發鋪灑在胸前,弧度讨巧,标準的洋娃娃形象,埋着身子,看不清臉。
正光腳踩在地闆上,一隻腿擡起,黑灰條紋絲襪套在足尖,褶皺逐漸抻平,随着動作向上延展,一點一點遮去瑩白膚感,肉眼可見彈性與舒适度,宛如第二層皮膚。
注意到他的存在,她将速度放慢,拉到大腿中間時站起來,上半身向前傾斜,腳尖墊起,手陷入裙擺,裙擺長度直達膝蓋,看不清接下來的行動,隻聽見一道清脆彈回聲,想必是穿好了。
少女與絲襪,結合在一起怎麼想都該用美好、神秘來形容。
也足夠具有誘惑力。
誠士郎一幀不落,理智告訴他不該對上皮的妹妹動心思,對角色來說非常失禮。眼前這幕按下重播鍵,腦海不停裡閃過白皙小腿被包裹的那個瞬間,以及回彈到皮膚上的聲音,給人無限遐想,裙擺下是什麼風景,他還真想看看。
不是角色,是她本人,看到這種場面對本人卻沒有任何想法,才叫真正的失禮吧。
糟糕的念頭頻頻上湧,有一種渴望抱她的沖動,明明漫畫書裡這種情節無法打動他,真在面前又理解名場面有名場面的道理,經典再戰一百年也是經典,怎麼看都不會膩。
繪裡坐回床上繼續調整,小腿線條完美勾勒出來,确認無誤後坐直身體,甫一擡頭,那張臉不似真人,仿佛隻存在油畫裡精緻乖巧的人偶。
“太慢了。”
人偶小姐這麼訓斥道。
“罰你幫我穿鞋,寝太郎。”
聽她這麼說,誠士郎雲裡霧裡在想,獎勵還沒結束嗎?乖乖邁步向前,順從她心意,一米九的個子屈膝下來,食指勾過腳踝,掌心覆上大半面積,握着遲遲未動。
受到催促,他囫囵咽下心思,撿起旁邊锃亮的紅色圓頭小皮鞋穿好,正欲退開,後脖一緊,繪裡拉着他随意套在脖子的領帶把他往前拽,仰頭看來的表情十分睥睨,面容貼近,她的視線在他臉上轉了一圈,仔細洞察。
然後冷哼一聲,像發現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手指沒入他的衣領後方,憑感覺沿着領帶捋平,順勢下滑,打好一個半溫莎結。
期間,她問他:“很麻煩吧,要你陪我拍照。”
誠士郎回答:“不會,是在陪繪裡做開心的事情。”
開心啊。
她眼裡升起暴虐,動作平靜,語氣平靜:“那麼,這次也拜托你了,哥哥。”
簡單的對鏡自拍,沒用到相機,繪裡調好手機參數将其遞過去,白熾燈熄滅,柔光燈亮起,到夜晚管轄的時間,是時候将本性暴露無疑,鏡子前,她主動走進哥哥的懷裡,隻言片語撩撥人心:“開始吧。”
誠士郎這次果然沒有乖乖配合。
一會兒說這身衣服好麻煩,一會兒鬧着要喝水,不然就是好想打遊戲。她穩穩坐在寬闊有力的臂膀上,仔細看他鬧過一陣别扭之後,攀着脖子湊近到耳邊,溫熱的唇瓣似有若無地擦過對方耳垂,悄悄問:“在緊張嗎?”
“……”
“放輕松點,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