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艾打小就酷愛天文,望遠鏡已經換過幾代,然而家族是做制藥這行,所以邵艾考大學時主動報了藥學專業。父親說等這個懂事的獨生女畢業後,就在家裡給她建個小型天文台。
邵艾沒料到自己話音剛落,坐在長桌另一端的剛強探身朝這邊望過來,問她:“多大口徑的?”
“二百毫米。”
“那能放大四百多倍呢,”剛強說,“我家有架七十毫米口徑的反射型望遠鏡,是我自己做的。”
“天文望遠鏡還能自己做?”剛強身邊的李舒涵詫異地問,“真是沒有你不會的東西哎!”
邵艾能品出這句的話外音,是說她家剛強并非恰好同别的女生一樣的愛好,隻不過他“什麼都喜歡”。
“不難啊,”剛強扭頭對女友說,“人家伽利略四百年前就能自己做了。”
邵艾也沒聽說過還能自己DIY,心道七十毫米的放大倍數也不小了。忍不住問:“都需要什麼零件和工序?”
剛強說:“我也是照雜志上的介紹。鏡片好買,比較關鍵的是磨鏡,要經過研磨、精拋、拋物面化三個步驟。另外做個一米多長的硬紙筒,長度要可調才能變焦。當然還有自制的經緯儀為底座。”
邵艾回想着被她扔在老家的那架進口星特朗全自動望遠鏡,确實有兩樣關鍵的部件——經緯儀與赤道儀。由于地球是在不斷自傳和公轉的,經緯儀用來追蹤不停移動的影像,赤道儀則是解決因為天體圍繞北極星公轉而産生的自旋問題。原來經緯儀還能自制?
然而顧及到大家正輪流自我介紹,她不好一個人占用太多時間,更不想讓人家女友吃醋,或者被牛珊珊列為潛在競争對手。當下便沒有再問,拿起筷子吃着菜,隻在心底冒出王爾德的一句名言:“我們都活在陰溝裡,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如她父親說的,若是真想做成一件事,眼睛就不能總盯着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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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人自我介紹結束後,大家安靜地吃了會兒菜才轉而讨論公務。這當中邵艾注意到一件事——其他人都是往自己盤子裡夾上足夠的菜,吃飽便不再動筷。隻有剛強吃過一輪後,找服務員換了隻幹淨的碟子,又裝滿一碟菜,卻小心地沒有再碰。這是準備打包帶回去明天吃呢,還是給什麼人留作宵夜的?
耳中聽趙正豪禮貌地詢問李舒涵關于兩校聯誼的計劃。
“我們去年同華工搞過一次,”李舒涵說,“我個人的看法,一定不能低估大學生們的社恐問題。不是說把經曆相近、從未謀面的一群年輕人弄到一張桌子,大家就會主動去相互了解。一次成功的聯誼,主辦方要盡量把活動安排得滿些,參與者的自發要求越少,壓力就越小。”
“舉例來說?”趙正豪隔着桌子問。
“最好是安排一些需要協力合作的遊戲,比如插積木、做模型、破解難題,看起來雖是小孩子的玩意兒,若是讓幾個陌生的成年人來一起完成,大家在商讨中很快就能親近起來。”
到此為止邵艾已判定,李舒涵跟她不是同一段位的女人。不愧是國際關系專業的高材生,暨大這個專業在全國能排到前十。話說回來,本校外校心儀剛強的女生均有不少,能在開學頭幾天便坐上外校校草官宣女友一位,有顔無腦的女生是做不到的,對吧?邵艾雖未目睹其過程,也能多少腦補一些穩、準、狠的行事風格。
“既然定在聖誕前後,”牛珊珊說,“我看可以搞些與聖誕相關的主題。比如給每個小組提供一些手工材料,紙張、彩帶、蠟燭什麼的,讓同一組的人合力做聖誕樹的裝飾物。最後都挂到同一棵樹上,大家在樹下合影留念。”
“珊珊的提議向來都很具體,”蔣豔插嘴道,“一下子就能讓人明白該怎麼執行。”
趙正豪長舒了口氣,“你們大家真是太給力了!……邵艾學妹,你有什麼看法嗎?”
怎麼老把我揪出來?邵艾今晚原本打定主意隻帶耳朵來的,現在看來,刻意忽略趙學長的存在不是辦法。當下注視着他,認真地說:“我看還缺一樣元素——聖誕老人。趙學長,你當仁不讓了。”
“我?”趙正豪假裝捋着白胡子,問大家:“怎麼我看着很老嗎?”
席間笑聲一片,當天的晚宴在愉快的氛圍中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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