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強倚在某宿舍樓下怅然若失之際,不知遠在時代廣場的某女正暗地裡念叨他。
聯誼會結束後,蔣豔陪着心情大好的牛珊珊也去了時代廣場,她倆沒進購物中心内部,錯過了方熠為邵艾深情獻唱那一幕。不過廣場上也有活動,交66元就能同真人假扮的聖誕老人在樹下合影,還可以在主辦方贈送的卡片上寫下願望,被挂到巨大的聖誕樹上。
這點錢對牛大小姐來說可謂“濕濕碎”。為答謝蔣豔此次謀劃的辛勞,牛珊珊要順帶給她也出一份錢,蔣豔說心領了。她蔣豔從來都不相信許願與神靈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年幼時一度深陷困境,曾虔誠地禱告過,後來發現不會有誰來拯救她,她能依靠的隻有自己的頭腦和雙手。
此刻的蔣豔如慈愛的母親站在外圍望着女兒與人合影、寫卡片,又似忍辱負重的謀士輔佐被貶的王室繼承人奪回王位,口中自言自語道:“珊珊,咱們的第一步計劃應當已經奏效。隻是革命尚未成功,你我還需努力。有道是柔能克剛、弱能勝強,對方越是剛強,咱們就越得講究策略不是?呵呵。”
可惜當時人聲、音樂聲嘈雜,沒人聽到蔣豔這番高論。頭發長就一定見識短麼?曆史上但凡說過這話的男人若是得悉咱們蔣豔的深謀遠略,定會一個個羞愧得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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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剛強是宿舍裡最早上床的那個。室友們無論跟哥們兒還是女友外出度聖誕的,回來時都半夜了,一張張意猶未盡的大臉、小臉、方臉、圓臉在幽暗的宿舍樓裡輻射着電腦熒光屏般的微光。見剛強已經睡下,大家都自覺地閉着嘴,輕手輕腳不弄出聲響。沒人知道剛強那晚才是最後一個睡着的。
第二天周日,室友們全體賴床,除了剛強。離期末考試沒幾天了,午後還要去雜貨鋪打工,隻得大清早便頭昏腦漲地爬起來,坐進空無一人的教學樓裡自修。要說這學期在暨大門口那間雜貨鋪幹得挺順暢的,也攢了些錢,可剛強打算做完這個周末就辭職。明年開學還是換個地方吧,免得跟李舒涵和她的好友們碰上了尴尬。
自修到十一點,從來舍不得買飲料喝的剛強去校門口買了罐冷凍可樂拿回宿舍。進門時室友們才洗漱完畢,正熱火朝天地講述着昨晚各自的經曆。
“真有你的哦!”還穿着睡衣的駱星宇坐在剛強的下鋪上猛地一拍大腿,沖正在吃早餐的方熠說,“我看書上說啊,女生們最吃這一套了,當然也要你自己多才多藝才行啊……鋼琴?電子琴我就學過,會彈一閃一閃亮晶晶。唱歌就更别提了,我那副嗓子比驢叫強不了多少,還嫌這張臉長得不像驢臉嗎?呵呵……邵艾是不是很開心?”
“是的,”方熠揉捏着手中吃剩的叉燒包。他一向是個優秀而不喜張揚的人,但幸福滿溢時也需要與人分享。
“她答應做你女朋友了?”
“嗯。”
此時剛強已在自己的書桌前坐下,正動手開易拉罐。原本就很少接觸這類飲料,再加上昨晚沒睡好,手腦不協調,右手扯開鋁罐封口的時候将按在邊緣的左手拇指劃了一道口子,鮮血頓時汩汩地往外冒。手一疼,可樂罐也倒了,灑了大半可樂到桌上。
剛強扶起可樂罐,抽出紙巾筒裡的紙巾胡亂擦了下桌子,他已經沒心情喝飲料了,也懶得起身去找包紮物。這一刻有些萬念俱灰的感覺——人活着真無聊啊,所有的努力與進取隻是為了保證能繼續活下去,一天天的衰老,就算家纏萬貫最終的結局不也是一罐倒空的可樂嗎?來人世辛苦折騰這一趟到底有何意義……
“喂,剛強,你怎麼流血了?”方熠起身正要出宿舍,不經意間瞥見剛強桌上的血迹,急忙走回自己書桌,拉開抽屜從裡面翻出一盒創可貼和一把剪刀,擱到剛強桌上。
“來,伸手給我看看哪裡破了,别不好意思嘛……呦,傷得還挺深,我給你包。”
“謝謝,我自己來就行了,”剛強面無表情地說。
“诶,跟我還客氣什麼?一隻手包不好的啦,”方熠撕開一隻創可貼。“對了,你是什麼血型?”
“O型,”剛強其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人家在幫他忙,不理不好。
“我也是O型,怪不得咱倆那麼像,呵呵。”
因為要包的是指頭,創可貼用不了那麼長,方熠先用剪刀将一端的膠布裁掉一小截,再将紗布的位置對準傷口纏起來。
“誰跟你像了?”剛強沒好氣地說。莫名其妙,你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獨子,母親是大學教授。我連母親都沒有,其他的更不用提。
方熠收拾好桌上的碎屑後,彎下腰,嬉笑着去瞧剛強的表情。“好吧,你比我帥,有沒有纏太緊?可樂灑了沒關系,待會兒我請你喝。”
剛強望着方熠近在咫尺的臉,想起身在老家的大哥,剛強小時候耍脾氣大哥也是這麼哄他的。方熠比黝黑壯實的大哥要秀氣多了,臉上的關懷與憨厚卻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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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後的兩周,雖然每個學生都在忙着應付期末考試,與戀愛有關的消息還是傳得比飛毛腿導彈還快。二十世紀的最後一天是周五,這天下午邵艾因為連日來緊張的複習有些上火,去校外買黃振龍涼茶敗火。結賬完一轉身,發現趙正豪學長在後方排隊,同他打了個招呼。
“邵艾你等等,”趙正豪也不排隊了,把邵艾叫去馬路一旁較為清靜的地方,“怎麼聽說你跟方熠好上了?”
“嗯,”邵艾羞澀但肯定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