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在食堂吃午飯時同人秘股的梁大姐聊起來,梁大姐的老公在汕尾海事局工作。汕尾靠海且海岸線綿長,說是去年刮台風的時候,天文大潮剛好跟台風撞上,有那麼兩個臨海村鎮發生了海水倒灌的災情。這件事剛強倒是剛來陸豐時就聽陳友軍說起過,他姐夫在湖東鎮開的床上用品店就是被沖上堤壩的海浪給毀掉的。
眼下又到了五月中旬,而廣東省每年六月末到九月初為台風高發期。去年因為民衆對台風和洪澇的警惕性不夠,各行各業及日常生活都蒙受了不小的損失,海事局對此責無旁貸。然而今年若是再來上一輪,除了提前告訴大家做準備之外,還能怎麼樣?
“我老公說,在美國佛州那些地方,”梁大姐告訴剛強,“一聽說要刮厲害的飓風了,每家每戶就開着車,帶上飲用水,去别的州避難去,高速上加油站裡到處排着隊呢。這在咱們這裡辦不到!市民們、村民們就算知道海水要進家門了,你讓他們拖家帶口地去哪兒避難啊?不是誰都有那個條件。”
這麼一說的話,倒讓剛強想起同吳俊出國訪問時任教授介紹的波士頓市防海汛經驗。剛強一琢磨,既然要弄一幫農學院學生和村民們共同搞種植,不如順帶試驗一下治理海水倒灌的新科技,看看能否大面積推廣使用。除了最易受影響的汕尾,珠江口附近的深圳珠海等地都同波士頓一樣面臨洪澇的危險。萬一盆栽不好賣的話,靠生産這種抗洪用品說不定也能賺一筆。
和邵艾通過電話幾天後,收到她傳來的資料,發現所謂的高科技沼澤包還真接地氣,既不難制作也不怎麼花錢。每個帆布包的核心材料是碎木屑或者椰子殼,擱在一兩米寬的泡沫闆上,上方種植海草,下方是海藻。當然一個幾個是不夠的,至少需要幾十上百個,拿尼龍繩穿起來,一層層固定在淺海處,所以才有“芭蕾舞裙”這麼個名稱。
于是同梁大姐老公——海事局的施主任見面。施主任聽後,對這個想法不置可否。
“海平面上升是全世界都在面臨的問題,東南亞不少國家用鹽沼植物來抗擊海浪這我是知道的。不過一般都是種植紅樹林帶或者珊瑚吧,你這個設計靠譜嗎?”
“不好說,”剛強老實回答。“我想今年能不能先在湖東鎮的定壯文武學校附近,小規模搞一個防護帶試試看?五層防護,每層需要20到40個不等。學校那裡沒有漁港,不會阻礙漁民出海。也不用等到刮台風,平時隻要有大浪,測一下浪的高度有沒有被防護帶削減就可以了。這種沼澤包用的都是可自然降解的材料,一旦遺失也不會污染到環境。”
為此剛強又特意走訪了定壯文武學校。陸豐市重點中學,當時還是叫這麼個名字,于三年後才改名為定壯廣信學校。校園建在海邊,走出教學樓能挖到蛤蜊那麼近。軍事化管理,學生規定要住校的,好在台風大概率都是發生在暑假期間。
“哎呦,你是沒見到,”接待他的教導主任五十來歲,皮膚比汕尾漁民還要黑。“去年秋天老師學生們回校啊,一樓教室的門一打開,裡面又髒又腥,桌椅看着跟撈上來的沉船差不多,地上能撿到海藻。”
剛強點頭。選這所中學作試點,他還有另外一個考量。沼澤包的原材料固然便宜,一下子造一二百個還是需要面向社會集資的。“保護床上用品店”沒有多少噱頭,孩子們的教學樓就更容易博同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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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六月初,剛強又要去一趟後西村。小徐已經完成使命回廣州去了,剛強信守諾言将便衣女警郭采莉給捎上,事先囑咐她多看多聽少說話。
從陸豐市區開去後西村要一小時二十分鐘。經過烏坎港後就進入山區,多數時間剛強隻是詢問郭采莉在廣東省公安司法管理幹部學院的經曆。郭采莉這回做普通市民打扮,大熱的天,穿了件清涼的短袖衫和棉麻闊腿褲,身份是剛強科室裡的職員。
聊到後來,剛強也隻是随口那麼一問:“你爸爸是做什麼的?”
身邊的副駕駛座過了許久才傳來回複:“他也是警察。”
“也在陸豐嗎?廣東?”
郭采莉扭頭望向窗外,這回徹底不吭聲了。剛強猜,有可能是和她母親離婚了。不會是犧牲了吧?
“哎,快停車!”郭采莉突然大叫。
剛強猛地一踩刹車,“怎麼了?什麼情況?”此時汽車正開在山路上,左側是垂直的山壁,右邊平緩下斜的山坡上長滿茂盛的樹木。沒見到前方有人或者動物啊?
“吓死我了,”剛強抱怨道,“以後我開車你能不能别這麼一驚一乍的?”
郭采莉不理他,打開副駕駛的門,自顧自下車,朝着後方的山坡下走去。難不成是在叢林裡發現了屍體?這眼也夠尖的。
剛強将車往路邊移了移,熄火,跟過去查看。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非正常死亡的屍體,剛強難免有些緊張。還好,郭采莉面前擺着的是隻敞開拉鍊的紅藍編織袋,雙手在裡面翻來翻去。剛強走近伸頭一瞧,大部分是紅色的百元紙鈔,也有少許50和20的,一眼望過去就知道質量不合格,連小徐這樣的老實人都騙不過去。
郭采莉直起身,望着下方的樹林長呼一口氣。剛強知道她在想什麼,已經過了南塘鎮和華山寺,公路附近也就是南湖老村、梧西村、後西村這幾個村落了。□□制造基地就在這幾個村裡。
“哎——你要幹嘛?”剛強伸手攔住郭采莉,後者抱起編織袋,打算回車。
“這是罪證,當然要帶回隊裡。”
剛強翻了個白眼兒,“你打算怎麼帶回隊裡,擱我車後箱嗎?我每次去,他們都送我土特産,到時候一開後箱發現裡面都是□□,我怎麼解釋?”
“不是裝在袋子裡的嗎?”郭采莉不以為然地說,“除非當事人自己,别人怎麼會知道裡面裝着□□?”
怎麼肯定送我禮物的村民村幹部裡就沒有知情者呢?這話剛強不便說出口。擡手指了指郭采莉,又指指編織袋,“你,跟這包東西,我隻能帶一樣上車,你選吧。”
郭采莉想都沒想就把編織袋塞進剛強懷裡,“你幫我帶回警隊,我自己下山打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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