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闵康入座後,邵艾又意識到,珊珊另一側的男人她也認識。單是那身标志性的白西裝,非邪美之男士穿不得。剛強說過,他和牛珊珊分手就是因為鄭源的介入。這人哪裡好了?邵艾看不出來。而既然柯阿姨的外甥在場,柯阿姨本人坐同一張桌也就不足為奇了。
看到柯阿姨邵艾忍不住感歎。上次見她時,姑父的醫療器械公司新開張。那時的柯阿姨同姑媽一樣,都是面容富态的旺夫相。現如今姑媽因為姑父的離世清減衰老了許多,而柯阿姨反倒滋潤了。當然,邵艾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咦,阿柯你沒有飲料嗎?你想喝什麼,我去給你取?”
說這話的是坐在柯阿姨另一側的男人,戴着高度近視鏡,看起來隻比邵艾大三四歲的樣子。瘦,但不同于方熠那種清癯斯文的瘦。如果方熠是在燈下品味學問的秀才,那這位就如被題海壓彎了脊背的考生。
“隻要是通尼端給我的,我都喜歡,”柯阿姨微胖的雙手疊在下巴處,說話的神情像個十來歲的少女。
邵艾趁沒人注意,吐了下舌頭。随後見牛珊珊朝她這邊望過來,二人隔空禮貌地打了個招呼。還好有闵康在身邊!邵艾雖非那種上廁所都要人陪伴的小女生,但此時的她若是孤身一人就顯得凄涼了。
這時忽覺宴會廳内噪音驟減,邵艾還以為是主人出現。朝入口處望去,見到熟悉的一男一女。女人一身暗玫瑰色蕾絲裙,不矯不媚,身姿英挺。順滑的中長披肩發同清純的臉蛋十分配搭,然而邵艾知道那是假發。因為據剛強說,郭采莉差一點兒就做了開顱手術。
再看剛強,那身普通的黑色西裝像銀行員工穿的。然而架不住人長得出衆,如同一塊斯裡蘭卡藍寶石拿包裝紙胡亂一裹就擺到櫃台上,反倒透出沖天的自信。
剛強掃了一眼在座的客人們,目光略過邵艾和闵康時并未停頓。先沖牛書記那桌小鞠了個躬,再朝着邵艾旁邊那桌某位五十歲上下的男人熱情地一笑。在他行禮期間,男人身邊一個身材高大、略帶西洋氣質的青年站起身,沖剛強走過去,在剛強肩膀上捶了一拳。
“你小子!從三番回來,也不來找我玩?”
這位應當是剛強原先在建設局的同事吧?邵艾記得剛強上次去波士頓的時候是跟一個叫吳俊的小上司,其父為省建設廳廳長。
吳俊那桌已快滿座,剛強攜女友坐到一張空桌旁。這期間還有人一直在盯着剛強,是個十八九歲的女孩。水蜜桃色的露肩禮服長裙,裙擺拖到地上,一雙眼睛下彎的弧度讓人想起宮廷少女的蓬蓬裙。大波浪長發一側别了隻式樣簡單的琥珀發卡,邵艾記得那是GUCCI今年的新款。應當是這座宅子的主人——關副省長的孫女吧?邵艾仿佛聽人管她叫彤彤。方才一直蝴蝶般穿梭于客人當中打招呼,剛強的到來則像大頭針一樣釘住了蝴蝶的翅膀。
剛強随采莉入座後,關彤立刻坐到他另一側。從二人談話的自然态度上判斷,早就認識了。隻是關彤每說三五句,剛強才回答一句,其餘時間都将注意力放在另一側的采莉身上。邵艾不由想起姑媽幾個鐘頭前對剛強的評語,撇了撇嘴。
直到關副省長父子倆出現,關彤才挪回她應坐的位置。接下來自是一番杯盞交錯的祝賀與感謝,衆人開始吃東西。闵康跟吳俊父子也是交情不淺的樣子,單獨向關老爺子問候之後,又走去吳俊那桌說了好半天的話。那位吳廳長像是做過闵勝材的秘書,邵艾隐約聽他問闵康:“外公身體可好?你小時候我還抱你去兒童樂園坐小火車,記得嗎?”
而邵艾自打得知同桌坐着位佛山科學技術局的領導後,就集中精力與對方攀談。最終破防,因為聽到珊珊那桌的柯阿姨對牛書記說:“半杯酒已經是我的極限。唉,老了……”
邵艾于是就随意朝那邊瞄了一眼,剛好看到柯阿姨身邊的通尼面色嚴肅下來,用兩隻手捧起柯阿姨的一隻手,擱到自己心窩處。
“阿柯,我不許你這樣作踐自己!你不知道,我時刻都在擔心,我那位美貌與智慧兼得的未婚妻有一天會看不上我,離我而去。”
額的個神!邵艾這時一杯紅酒抵在唇邊,把已經含進嘴裡的酒水控制不住地吐回杯裡去。不行,受不了了,她得離開一陣兒。剛好有些渴,就走去餐室,給自己倒了杯檸檬汁。
轉身,一堵牆擋在她面前,伴随着一句嚴肅警告從牆頭飄落,“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許跟闵康那家夥來往的麼?”
她擡頭。近在咫尺的這個男人剛剛在宴會廳裡還是位紳士,此刻居高臨下看她的目光像是當場逮到一個慣偷,要把她手铐腳鍊五花大綁,關進他家的地下室裡。
“你管我?”她問得理直氣壯,但又不那麼理直氣壯,盡管她應當理直氣壯,所以她的表現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我還就管着你了!”咬牙切齒的回答。“跟他一起來就罷了,還穿成這樣,就不怕他誤會?”
“我穿得怎麼了?”邵艾低頭掃了自己一眼,“是光腿還是露背了?”
再說,有什麼可誤會的,我和他就算是在交往,犯法嗎?這話她沒敢說出口,怕刺激得他失去理智,在宴會上鬧騰。想着轉移話題,于是問道:“将來你的孩子會跟誰姓?”
“什麼?”他一頭霧水。
嗯,邵艾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冒出這個問題。擡手指着宴會廳的方向,“你自己瞅瞅那群人裡頭,女人都是你女友,男人不是情敵就是嶽父。還好意思教訓我?”說完便繞過他,朝餐室門口走去,心裡慶幸他沒有阻攔。
誰知剛離開餐室,就被他捉住手腕,拉着她從後門出了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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