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鹹池因為漲水,木排全部浮起,随波逐流。猿丁見鹿頭舟出現,根本不認識,但它們認識舟中站着的人,也知道他們手中有箭,所以早有防備。見亂箭飛來,它們便将撿回來的木排擋在身前。可是這樣能躲過箭镞卻避不了火藥和毒粉,倒下一批後,猿丁不再硬剛,有秩序地往後退,撤至箭矢的射程之外又停。
因為它們可以先退後進,所以肖妙可和粟蘊也不敢靠近,雙方就這樣對峙着。
當此之時,鹹池深過膝蓋的洪水使人族奔跑的速度受到嚴重阻礙,但對擁有絕對身高優勢的鼻涕猿來說,才漫過腳踝的水深并不怎麼影響它們的追逐。眼看雙方距離越來越近,人族便又回頭放箭射阻,猿丁則豎起身邊漂浮的木排進行抵擋。
力抽的鐵胎弓威力強大,竟然貫穿木排射倒沖在前面的十幾個猿丁。狄丁和其他戰士沒有這麼強的臂力,箭镞頂多能穿過木排,卻不能對猿丁造成殺傷,隻能勉強減緩一下它們的追擊速度,但終究無法擺脫糾纏。形勢極其嚴峻,迫在眉睫,岌岌可危。
面對大鼻鼻涕猿的步步逼近,十餘名受了傷的人族戰士心知在劫難逃,欲犧牲自我為族人争取生存機會。他們下定了必死的決心,突然轉身撲向猿群,與之短兵相接,可僅憑刀鋒劍利,根本敵不過标槍石錘的勢大力沉。他們每一次刺挑都夠不着猿丁的身體,而每一次格擋,都能聽到咔咔嚓嚓的骨折聲。反順是死,他們幹脆将手中的劍戟刀矛直接擲向猿丁,趁其閃避之際飛身撲近,抱住它們的大腿就咬。猿丁拳砸掌拊,開瓢破瓜。戰士腦漿迸射,當場浮屍。
三十餘名戰士見戰友慘死,毫無懼色,奮不顧身,立即組成第二道防線阻擊猿群。他們分成兩組,将箭镞全部交給第一組成員,由他們連珠亂箭射擊猿群。待猿丁豎起木排遮擋,第二組戰士立即沖上去,刀槍棍劍朝它們下半身狠狠一通招呼。猿群倒下一排,但并沒有馬上死,抱着巨大的木排下意識地往前仆倒,空中張牙舞爪。襲擊它們的戰士深水中行動不便,避無可避,全被身軀碩巨的猿丁拉住壓在水下。射完箭的戰士立即上前補刀,将倒在水裡的猿丁殺死,再去救水下的戰友,卻被蜂擁而上的猿丁一氣标槍紮為肉泥。
目睹身邊戰友全部死于非命,狄丁悲痛萬分又無可奈何,他一把抱住悲憤交加持戈前沖的力抽道:“色帝,您别沖動,趕快撤離,我掩護你。盆塢還有三千戰士由肖妙可和粟蘊在代管着,族人不能無主,你必須活下來。”
力抽一把甩脫狄丁,怒吼道:“這麼多戰士慘死當場,我怎能苟且偷生!”
狄丁見力抽不聽勸,縱身一躍堵在他身前,悲催道:“帝不惜身則必失責,我以追随為辱。”言罷青釭飛虹,揮劍自刎。
力抽出手如電,抓住劍身,指間溢血,怆然道:“我走。”
目送力抽離開十步,身後已有數把标□□到。狄丁聞風而動,一個搖閃避開攻擊,飛身沖向猿群,長劍飛舞,拼死一搏,擊殺數名猿丁,終因力單勢弱,被十幾支原木标□□成蜂窩。可他臨死不扔武器,屍體定格在空中如倔強的鷹。
猿群的狂笑聲刺穿力抽的耳膜,他回頭看時,猿丁竟挑釁性地同時用力一撥,狄丁的身體瞬間被撕成碎片,血雨漫天。
力抽肝膽俱裂,怒火燒心。他臉色鐵青,咬牙閉唇,執戈握斧,矗立齊膝深水中,如一尊煞神,犀利的目光已經鎖定了刺死狄丁的八隻猿丁。他決心要收拾它們,為自己忠誠的衛士報仇雪恨。就在他要發動攻擊的時候,突覺地面在震動,空氣在發抖,連他箙中僅剩的一隻箭也在打顫,發出蜂鳴聲。這是要地動了嗎?力抽心裡閃過這個念頭,不由再次擔憂起肖妙可和粟蘊以及三千戰士的安危來。他放眼望向落月湖,竟看到了鹿頭舟的影子,心中稍覺安慰。可眼前這形勢,縱使他們有危險,他也是愛莫能助。本來是鐵漢柔情,若奈何英雄末路!
而此刻仍在鹹池中督戰的猛牯,手中的象牙權杖也因氣流震動發出嗚咽聲。它預感到情況異常,便領着三十多員精悍猿丁偷偷地轉移到了高處。當然也帶走了楊逸。
肖妙可和粟蘊擅武善工,乃巧智玲珑之人,對環境氣象變化相當敏感,雖然湖中風高浪大,她們還是捕捉到了來自地脈的微顫。兩人怕引起戰士的恐慌,心照不宣,命令水手将船往咕唧澗方向的山丘附近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