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一本鴛鴦蝴蝶派的小說很火,我已買來看過。”
“那必定是很動人心弦的故事了。”
“還有汪先生的散文,周先生的小說。”
“想必女士讀完之後也有一番感悟。”
“我不過是個小女子,能有什麼大見識?”
陳敏笙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微皺着眉頭,反駁道:“雅君小姐,您這句話說得不對。”
華雅君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回頭有些慌張的看着他。
卻聽陳敏笙說:“在我看來,您的人品、樣貌、德行、文化,樣樣不比别人差,為什麼您要習慣于自貶呢?”
她一時說不出話,“我……”
陳敏笙看了一眼旁邊的石欄,他從衣服裡拿出一張手帕鋪好,請華雅君坐下。
他想個騎士一樣守在她身邊,“我想,您的這種行為,是受到了封建思想下,男女不平等的規則迫害。如今是新社會了,您應該更加自信一些。”
華雅君擡頭看着他,眼裡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光明。
陳敏笙從動作到眼神,無一不再對她表示肯定,“我認為,隻要是人,不論男女,不論地位,都是有人權的,都應該是平等的。”
他說:“我在國外的社會學科老師是一位偉大的自由主義戰士,她有一句話,我想轉贈給您。”
陳敏笙的聲音雖輕,卻額外的有力量,“作為女性,活在當下,最不應該在意的就是别人的看法,因為别人的看法根本影響不到你,如果你反而因為别人不太重要的看法對自己産生動搖,甚至開始不喜歡自己,那是多麼可悲的事。”
他話裡包含的道理,是多麼震撼啊。
潋滟的湖光照在華雅君的眼睛裡,她的心也跟着動搖了。
華雅君不由得道:“陳先生,您懂的道理真多。”
“不過是拾人牙慧,班門弄斧。”陳敏笙不太好意思,他與她對視着,又說:“敢問女士,您剛才是否在欣賞我?”
華雅君把手摁在心口,她否認不了,“是的。”
陳敏笙對他循循善誘,“那麼,您也可以用這樣的眼神去欣賞自己。”
他伸手引導華雅君看向湖面,對着她的影子說:“您看,臨淵照影,大部分都會顧影自憐。其中自怨自艾者有,可[憐]字一詞,不也有愛的意思嗎?”
華雅君看向水面,再度擡頭,眼睛裡已經有了變化。
那是一種逐漸釋然。
“陳先生,謝謝您願意跟我說這麼多。”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煩人。”
“不,這些都是好話,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這些。”
陳敏笙的眼睛逐漸變得心疼。
他忍不住離她近了些,“改天,我叫人送兩本書去府上,供女士閱讀,好嗎?”
“是外國小說嗎?”華雅君下意識的說:“我怕我看不懂。”
陳敏笙誇贊她,“您識文斷字,又通達情理,已經強過很多人了,怎麼會看不懂?”
華雅君被他的眼神鼓勵到,吸了口氣,面色堅硬起來,“是,是我過謙了。”
陳敏笙對上她的視線,意有所指,“您想,如果花兒聞不見自己的芬芳,那麼她的綻放又有什麼意義。”
華雅君看着他,無意識的跟着笑了起來。
拍完所有的文戲,演員們再次回到剛才的起點把路重新走了一遍,配合着拍遠景、空境。
劇照老師也趁機猛按鏡頭。
餘尋光去看了成片。效果實在是好,忍不住加了老師的薇信,相求照片。
把鏡頭任務完成之後,大家才轉道返回洋樓。
其他上午沒戲的演員過了中午才來。
那個時候,朱孟坐在椅子上給方正蓉和餘尋光講戲。
方正蓉聽得認真,時不時地發表自己的意見。
“我總算能體會到,林黛玉當時住在賈府,為何會寫出[風刀霜劍嚴相逼]了。不是自己家,沒有疼愛的父母,寄人籬下,如何能不忐忑,不多想呢?”
“是的,所以華雅君的每場哭戲也是有層次的,有理由的,有區别的。”
方正蓉忍不住歎氣,“有些鏡頭我都想重拍了,當時真沒現在體會這麼深。”
朱孟樂呵呵的道:“如果是單人鏡頭,你去問問曾導,看她那邊是否允許。”
方正蓉一聽,也不耽誤,立馬起身。
就算是主要鏡頭全部完成之後,她一個人過來補拍,也可以呀。
方正蓉對自己的這種要求令朱孟欣賞,他又轉頭看餘尋光。
“我以前經常聽你班主任誇你。”
其實,當初餘尋光的角色能敲定得這麼快,也有朱孟同意的原因。
“常老師?”
“對,她說你的哭戲是傳院一絕。”
餘尋光不好意思起來,“在學校裡她總說我不好。”
“老師嘛,望學生成龍鳳。在學生沒有表現出真本事,真進步之前,肯定是不會說自己滿意的。”
朱孟笑了,繼續說:“我看了那天拍出來的片子,确實很好。隻是,過了明天就要拍婚後戲。夫妻之間,免不了身體有接觸。我看你平時和小方也不搭話,那你知不知道到時候該怎麼拍?”
餘尋光在朱孟提起老師的時候就坐直了身子,等朱孟的話說完,他已經是完全擺出了學生聆聽教誨的姿态,“我看曾導的意思。”
“等着導演教你怎麼拍?”
“不,我有一些想法,隻是不知道拍出來好不好看。”
“那我到時候過來看看。”
“好。”
朱孟說:“你知道,陳敏笙的形象很好,我們對他的要求會更高,所以希望你能做得更好。”
餘尋光點頭,态度特别的誠懇認真,“老師,您放心,我知道的。”
朱孟愣了一下,配合着妝造,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筆下人物鮮活的樣子。
他又忍不住放下了心。
演員與角色之間難得契合,他應該對餘尋光有更多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