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就要多休息。
嗯……可我老睡不着……
怎麼突然睡不着呢,啊,這樣的話……阿奶給你唱歌好不好,正好時間對,你躺到床上去,把聽筒放到床邊……】
來了,流川楓眼中露出精光,終于找到了,他松口氣,把随身聽貼近雪奈的耳朵。
悠揚的歌聲從磁帶裡傳出:
【守着孩子已經厭倦了
盂蘭盆節之前
雪已經輕輕飄了
孩子也在哭…】
隻是,歌聲唱了一小節就戛然而止,流川楓看了眼随身聽,鼓起臉,唔,磁帶到頭了……
但那首歌流川楓并不陌生,甚至小學時候還學過,是日本非常深入人心的搖籃曲【竹田の子守呗】(去搜,這歌的旋律大家耳熟能詳)
流川楓掐着随身聽再次轉向書桌,突然又想起櫻木偷聽的那次,那時放的磁帶……是23号?
他撥弄起裝磁帶的盒子,23号,23号,唔……竟然是最後一盤。
将23号磁帶放進随身聽,按下播放鍵。
【摩西摩西,是Yuki嗎?
是我呢,阿奶。
啊啦,剛是在睡覺嗎?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沒有,就這一會兒不礙事,阿奶都十點了,您還不睡嗎?爺爺也沒睡嗎?
他啊,他睡了。
哦,Yuki也沒睡,是又睡不着了嗎?
我嗎?哈,哈,您知道的年輕人嘛,都容易興奮睡不着。
什麼怪道理,年輕人就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要不怎麼長身體。
嗨,嗨,您說的都對。
那……Yuki現在就去睡覺吧,我監督你。
什麼啊,突然這麼嚴格,那阿奶給唱歌,要不我睡不着。
成交,快去躺下。
……
哦,阿奶我躺好了。
嗯,先道個晚安,你的日本禮儀要學起來啊,要不回日本會被說教哦。
嗨,嗨,哦呀斯密,哦巴~桑。
和爺爺也道個别。
啊咧咧~,爺爺不是睡了嘛。
快點,要不他又要說你偏心了。
嘿嘿,那您明天告訴他。
嗯。
晚安,阿爺,我睡了,好了,快唱歌,阿奶。
{守着孩子已經厭倦了
過了盂蘭盆節後
雪便會紛紛落下
孩子也哭個不停
盂蘭盆節到了
有什麼高興呀
沒有新衣服
也沒有腰帶
孩子總是哭
守着他更辛苦
一背就是一天
越來越瘦了
真想盡快走出去
離開這個地方
那邊能看到
父母的家呀……}】
老人柔聲反複吟唱着悠揚舒緩的曲子,直到對面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流川楓一直關注者雪奈,見她面色逐漸平靜下來,嘴裡不再叫嚷,稍稍松了口氣。
隻是她還是在流淚,還是再放一邊,手指剛觸到按鍵,随身聽突然又響起來。
唔?還有,哦,對了當時櫻木那家夥好像聽到很後面……
【Yuki……】依舊是奶奶的聲音,但她聲音帶上一層低沉壓抑的悲傷。
流川楓緩慢的眨了眨眼,心也跟沉下去。
【奶奶,恐怕要失約了……我不能留你爺爺一個人,他啊,白長那麼大個子,膽小怕黑,心又軟,放他一個人,我怕他被欺負……
可Yuki要怎麼辦呢?對爸爸失望,又對媽媽失望的……我的孫女,要怎麼辦呢……
呵啊……原諒奶奶,一直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樣子,原諒奶奶沒有能力及時把你護在身邊……
……我把我所有的祝福都留給你,隻留給你,我的乖孫女,祝福你健康,祝福你平安,祝福你快樂無憂……
啊,是了,一定不要對世界失望……
你總會碰到那樣的人,他……可能會有一些些小毛病……
但是,他會符合你對人性所有美好的期待與希冀,他正直,無私,善良,誠實,他富有責任心又意志堅韌,他會無條件信任你,陪伴你,支持你走完你的人生,你幸福安樂的一生……
一定是這樣的……所以要堅信,要有耐心,等待……】
流川楓深色平靜的聽完錄音,利落的倒帶,将随身聽,放到雪奈腦袋邊。
他自己則拿着書桌上的分機電話,走出卧室。
靠在二樓樓梯口的圍欄上,他給家裡打了個電話。
【喂,是楓少爺嗎?】陸生克己沉穩的聲音傳出。
“嗯,克叔,爺爺睡了嗎?”
【嗯,老爺就寝有一會兒了。】
“唔……克叔,你知道關于Yuki祖父母的事情嗎?”
【您是說二老哪方面的事?】
“唔,他們去世……”
對面陸生似乎猜到他想問的問題,輕輕歎息了一聲,【鸠山先生是身患漸凍症不治去世的,哦,漸凍症就是一種會讓人逐漸失去各種身體機能的疾病。】
“唔。”流川楓隔着電話點了點頭。
【鸠山夫人……】陸生停頓了下,【……是在鸠山先生去世之後自盡去世的。】
“……”
流川楓挂斷電話,去二樓的洗手間取了條濕毛巾,回到房間,先吧播放到一半的随身聽關掉,放到書桌上。
然後拉過雪奈,把她濕哒哒的小臉仔細擦了一邊,然後重新把人裹到胸前,半座回床上。
他一手隔着被子輕拍雪奈的後背,另一隻手關掉照明燈後枕在腦後。
黑暗中,過了幾秒,那首耳熟能詳的兒歌再次響起,隻是這次歌手換了人……
少年的音色清冽如山泉,吐字間帶着擊玉般的質感,童謠被他吟唱出來,仿佛連那些悲傷的歌詞都活泛起來。
他懷裡,少女聽後幾乎立時就擰起眉,嘴裡咕哝了句,不對。
然後像是拒絕聆聽一樣把自己一邊的耳朵使勁貼向面前極富彈性的熱源,熱源下一顆鮮活的心髒正平穩跳動着,一下一下,漸漸的,她的眼淚止住了……